忽然她想到什么,问:“每年祭神大典,都照着同样的习俗办的?”
玉瓶收回神,想了一下说:“我见过的这些年都是如此,严格遵照各种戒律和规矩来办。”
“都有些什么规矩?”青珞眉目平常,闲谈的口吻,“我第一次参加祭神,不妨跟我说说,以免出错。”
“是,公主。”玉瓶坐端正了,娓娓道来,“每年上元节当日,所有人需在日出之前焚香沐浴,着素服。粮储监连夜做好素寒食,统一派发给各宫各苑,仅供参加祭神大典的主子们食用。上元节这一天,所有人都需严格遵守过午不食,绝不能破戒的。”
“寒食可以自己去领吗?”青珞问。
“一般都等着粮储监的宫人送过去。”说到这里,玉瓶稍稍靠过来一些,掩着嘴小声道,“也有主子会吩咐单独做些吃食,派侍婢去领,不过也都是素寒食,无论如何都要遵守戒律的。”
具体哪几位她不敢提,青珞也不多问。
玉瓶又坐直了,像一个在先生面前规规矩矩背书的学生:“祭神大典历来都是辰时开始,公主无需担心,只要按照司仪的引导一步步完成即可。午时之后,主子们会到礼神殿聆听长老诵经,有《朝天忏》、《三元忏》、《三官北斗经》……”
杂七杂八又说了一些,然后郭太医提着药包回来了。
郭太医指导玉瓶煎了药给桑枝服下,不多时,药效开始发挥作用,桑枝的脸色渐渐恢复正常。
玉瓶守在床边,心里仍记挂着一件事,关切地问:“桑枝姐姐还记得早前吃过些什么吗?好好回忆一下,别是误食了有毒的东西。”
到底是个少不更事的小丫头,不知道中毒这种事在宫里属于大忌,更不知道这些阴暗勾当不能明着讲出来。
郭太医当即肃了脸,严声斥了她几句:“你懂什么,你有我一个太医懂吗!性命攸关的事岂能胡乱瞎猜,如若传出去,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玉瓶被唬得脸都白了,缩着脖子揪紧领口,不敢再吱声。
青珞看着她总会想起南姜来,都是心性纯良的小姑娘,南姜身处王宫见惯了尔虞我诈,多少还有点防人之心,玉瓶对待他人只有满心的善意。
见她瑟瑟的样子,青珞有些不忍,温声道:“我检查过,吃食没有问题,再者,桑枝也不是大意的人。”目光沉下来,认真地嘱咐她,“你要记住,以后这些话不能在人前讲。”
“嗯嗯嗯。”玉瓶很听话,点头如捣蒜。
到了下午,桑枝已经可以坐起来服药了。
有宫人来传旨,要郭太医前去南苑请脉,青珞留了玉瓶在屋里守着,亲自送他出去。
“九公主留步,微臣告退。”郭太医在门外躬身辞礼。
青珞立在门里,仍是那身雪白的素服,这一天忙碌,她脸上身上却不见任何凌乱,依旧整洁端和,平平静静:“郭太医,今日有劳了。”
郭太医余光瞄了一眼旁边等候的宫人,朗声道:“九公主无需多虑,桑枝是因寒气入侵导致脾胃虚弱,并无大碍,微臣回头再写一张方子,调养一段时日即可恢复。”
再谢过郭太医,青珞回了屋。
天色渐暗,又有宫人上门来,通传今晚游园会的地点和时辰。
时逢上元夜,民间有赏花灯的习俗,深居王宫里的人也向往那种热闹,又不能出去,于是宫里每年这一天都会举办游园会。
这是年轻人们最喜欢的活动,他们可以亲手绘制一盏花灯,写上灯谜,或画一些图案,到了晚上,这些花灯会被挂起来供人观赏。虽然上元节严戒歌舞饮酒,但男男女女们聚在一起吟诗作对、赏灯、猜灯谜,也是热闹非凡。
除此之外,关于花灯还有一个心照不宣的传统。
在游园会上,每人都可挑选一盏中意的花灯带回去,而制作这盏花灯的人,可以向其索要一样东西作为回礼。慢慢地,以花灯传情,就成为了人们向倾慕之人表达心意的一种方式。
所以每逢上元夜,年轻人们都会暗自留意别人做的花灯,甚至私底下偷偷打听,就是为了能选中心仪的那一盏。
今年游园会设在了紫坛行宫,邀来许多王公大臣和家眷,跟以往一样,入夜后开始点灯。
宫人交代完就走了,玉瓶送他出去。
从不曾有宫人频繁地来传召,青珞很不习惯,心下有些厌倦。
桑枝靠在床头,看出来她情绪低落,出言安慰:“公主,您就跟往常一样去露个面,时候差不多自己回来就是了。”
“你还病着,我不想去。”
青珞遇事一向心平气和,这回难得有性子。
刚巧玉瓶回来,听到这一句,连忙拍着胸脯表态:“公主,这里有我呢!我一定照顾好桑枝姐姐,您放心赏花灯去吧。”
青珞哭笑不得,只得去换了身衣裳,踏着夜色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