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夜放花千树,宝马花车香满路,今年的元宵节,过得很有特色,没有往年的热闹景象,更没有满街的大红灯笼高高挂。
取而代之的,是家家户户门前,那一个个白灯笼,皇城城墙的墙根下,贴着新皇登基后的第一条诰令。
依先皇遗愿,诰令京城百姓,一应日常照旧,无需挂孝,七日之后,礼乐亦可。
然而百姓们念着官家的好,依旧很自觉地,把那个白灯笼挂满了四十九天,他们不忍心看着官家走夜路。
新落的积雪映寸着黑色的屋瓦,黑白分明,这是怀旧的颜色。
北城外比直的官道上,有一列人马向北而行,渐渐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客居八年,辽帝耶律隆绪也长成挺拔壮硕的年轻小伙,也是该让他回去的时候了。
这八年来,大司农也履行了当年的承诺,让辽国百姓也过上了安康富足的幸福生活。
年年有余粮,岁岁有今朝,辽东诸地,在高丽国与倭国的倾力协作下,已经被开垦出了大片大片的良田,塞外的草原上,也终于真正实现了风吹草低现牛羊的美丽风景。
一座座城池也在草原上拔地而起,很多牧民开始在城池内安家,不再逐水草而居,农场里成群成群的绵羊,就足够让他们过上富足的生活。
“你怎么也过来送他了?”
目送一行人消失在视野尽头,王浩侧头问向一旁的小蝶。
“好歹也是相识一场,说不定下次见面就是敌人了。”
“记住你的承诺。”
“看得出来,老爸你的内心是很矛盾的。”
“我有什么好矛盾的,我没有矛盾,再说了,有你老爹我在的一天,你就永远翻不起大浪。”
“你很矛盾,我也没想过要翻起什么大浪,浪能有多高……”
“嗯,那来一场海啸?”
“不够,要玩,咱们就玩板块漂移……”
“个臭丫头……”
“臭丫头发明了香皂香水,走了……”
“你还要去哪?”
“学校里还有事,这两天就不回来了。”
看着跃身翻上马背的女儿,王浩眼前一阵的恍惚,一瞬间有种落寞的感觉,送走了赵老大,也送走了耶律小皇帝,此时的他,更有一种送走这个时代的错觉。
回城的路上,弃了马车,优哉游哉地行走在汴京城的街道上,细细感受着周朝的巨变,忽然之间,有一抹醒目的粉红在眼前匆匆滑过。
“表哥……!”
每当这个时候,总会在不经意间与折惟信表哥不期而遇,只是今日的他,似乎并不打算与自己邂逅。
“哎……老弟……”
“表哥何故掩面而逃?”
“咳……咳咳,为兄今日这围脖,无颜示人呐……”
说话间,折惟信又把他条异常醒目的围巾往领子里塞了塞,老脸通红,眼神中满是委屈与无奈。
“还是嫂子贤惠呀……”
王浩伸长了空空如也脖颈,任寒风钻入领口。
“兄弟你就别取笑为兄了,为兄当真后悔当初扔的那一板砖呀!”
“唉……走!去喝一杯。”
“别,为兄得赶紧回去,不然,家里那位,又得唱上一宿的望夫崖……”
看来,这发生巨变的,除了这座城市,还有这座城市里的人,谁能想到,曾经的浪荡公子哥,如今竟成了妻管严,几十岁的人了,还被迫围着粉红色的围巾出门。
自义学研究院发明了毛线之后,在极端的时间内,就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火遍了天下的各个角落。
上至七八十岁的老妪,下至十来岁的孩童,都把绝大多数的空闲时间用来织毛衣毛裤,围脖手套这些事上面了,毫不夸张的说,最近这些年,是一个全民织毛衣的时代。
这景象,有点像后世的七八十年代,几乎每个人的身上,都会穿一两件毛衣那样,如今的宋辽,也是如此,而今或许有女子不会刺绣,但绝对不会有女子不会织毛衣。
与之相对应的,就是如今的草原上,人们不再比拼谁的马术更好,谁的箭射的最准,取而代之的,是比拼谁剪羊毛的速度更快。
当剪羊毛能让家人的生活过得更好的时候,草原上的勇士们,非常果断的扔掉了手中的弓箭。
辞别了表哥之后,晃晃悠悠地回到家中,一眨眼,今天就已经是年假的最后一天了,王浩心里也清楚,赵老大一走,自己的官位差不多也该蹭蹭蹭的往上涨了。
整个世界都在发生着变化,但这御人的方式,却一点都没变化,依旧走着前人的老路。
“老爷回来了!”
“老什么老!不都说了嘛,不要叫老爷老爷,哪里老了嘛,像以前那样叫着不是挺好的嘛……”
“浩……哥哥……这不太好吧?让姐姐们听到,又要取笑我了。”
“怎么就不好了,以前怎么没有不好,老爷这个称呼更不好。”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在嘛,再说了,现在其实也不小了嘛……”
“那也不能算老呀。”
“那……什么时候可以叫老爷?”
“起码也得再过个一二十年吧。”
“那么久……”
“十年很快的,不过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十年,转眼又是十年,十年时间,真的只是弹指一挥间,转瞬即至,这一个十年,才是真正翻天覆地的十年,这一个十年,也是不断送走故友的十年。
李大帅,杨老将军,俞大哥一个个熟悉的身影消失在视野,走入回忆之中。除了送走一个个老将,还送走了赵德昭,知天命的年纪,与他原本历史上的老爹同岁,轮回似乎在冥冥中被注定一般。
只有老徐似乎越活越精神了,用他那一把顽强的老骨头,竭尽全力的阻挡着王浩再进一步。
外面的世界在变,家里的那方天地也在变,都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迈进家门的时候,再也听不到那一声脆生生的浩哥哥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欣喜不已的。
“碰……”
“三万。”
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坚持一只茶壶只配一只茶杯的男人,最后终究还是成了那个守在麻将桌旁,做着端茶倒水的看客,每当女人投来求助的眼神,还能给一些比较中肯的建议。
“这张不能打,下家刚出了二条,打这张就很危险。”
“那……这张?”
“嗯,我看行。”
“六饼。”
“胡了胡了……嘻嘻。”
“都怪你……!”
“这哪能怪我,你这张小鸡也是要放枪的。”
“谁要小鸡了,你才要小鸡,你怎么就知道我打了二条,就要小鸡了,边边角角的不打,挑个这么中间打,有你这么出主意的嘛……”
“……姐姐,其实……我没有小鸡……”
“啥?好呀你,又糊弄老娘……不对,你刚才说你没有什么?”
“我……没有……”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