撇下几个在麻将桌上口出粗鄙之语的女人，独自进到书房，却看到小蝶一个人坐在那里，还玩着剪纸。

“稀客呀，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今天是特殊纪念日嘛。”

“特殊纪念日？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么个节日！”

“老爸，你知道吗？过了今天，小蝶就长到您来这里之前的那个年纪了。”

“啊……？这都已经三十八了！”

王浩闻言，惊骇出声，转眼之间，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是第二十四个年头了。

“是的呢，不过在这里的年龄，还要减去八岁呢……”

“那也是三十挂零了，已经都成大龄剩女，一点都不上心，还在这里剪纸玩！你这剪的什么？零零碎碎的……？”

“哎先别管这个，我还有一件事情要跟你讲。”

“嗯。”

王浩嘴上平静，心里却是咯噔一下，这臭丫头，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这些年来的行事，愈发的肆无忌惮。

“按照原来的年份计算，再过一个月，我们就要迎来第一个千禧年了。”

“就这事……？”

“是啊，不过我想了想，我们肯定不能按照别人纪年，所以我们商量了一下，正式决定将明年定为新历元年。”

这句话，犹如一个晴天霹雳一般。

“哼，正式决定，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别忘了你的承诺！”

“一直没忘，但是一码归一码，你们用你们的，我们用我们的，你们可以心安理得继续坐享这太平盛世，我们继续选择负重前行。”

“那你们这算是什么？你就非要这么折腾吗？你这箭剪剪的是什么？盟书？你把盟书给剪了？你要做什么？！”

直到此时，王浩才发觉这臭丫头拿在手里剪吧剪吧的，竟然是十八年前宋辽两国签定的析津盟约！

“没用了就剪了呗，迟早要剪的，不如赶个巧，作为新历元年的献礼。”

“哈哈哈……你还是太天真了，你当真以为老爸不会留着后手？小蝶呀，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禀国，最重要的是养仕，光凭手中的武力，是治理不了天下的，二来，你们也没有财力支撑，所有的财权，都还在你老爸手里，我随时可以掐断，到时你们还能做的成什么事？”

“老爹呀……你难道还没发现你的逻辑很有问题吗？”

“怎么有问题，这就好比是一棵大树，没有了树干，你们这些树叶也是无法生存下去的！”

“你们是树干没错，但我们不是树叶，而是那被埋在地下的无数根系，这么说吧，你手上握着财权又能怎样，你所掌控的，不过就是最上面的那些名义上的财阀而已。

但那些财阀下面的人呢？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不是那些财团支撑着这个商业帝国，而是我们底下那些千千万万的普通职员，支撑那一个个商业组织。

同理你说的养仕也是一样，养仕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教化万民，树立一个向心力嘛，可是如果这个向心力早就已经存在了呢？

老爸你还记不记得清流县？你知道那个清流县已经整整八年没有县衙了吗？你知道这样的试点县如今有多少个吗？

你之前总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可真当星火燎原的这一天，你却仍死死的抱着那棵大树不肯松手，燎原之势已经无法避免，你躲不掉的，谁都没办法躲掉，我也不能，有千千万万双手在我背后推着，不可能再停下来了。”

“那你还说什么会信守承诺！”

王浩一掌拍在桌案上，怒吼出声，打断了小蝶的话，她说的这些，自己不是没有想到过，不仅想到，而且比谁都清楚。

然而有些事情，就像她说的，一旦上路，就没办法回头，于是只好用一个承诺，去守住最后的阵地，但如今看来，这样的承诺，比那一纸盟约，也无甚区别。

“我们又没说不会信守承诺，现在我就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们既不会争天下，也不会整那什么劳什子的君主立宪，更不会搞割据政权，我们只是想集中可以集中的所有资源，把文明的进程，往前推上那么一点点。

我们所做的，不过只是在人们身后用力的推上一把，他们或许会因此跌倒，又或许会往前跨上一大步，但不论是跌倒还是往前跨出一大步，我都不会在乎，我只知道，现在的我有能力更有机会推上这一把。

这种机会不常有，以前没有，以后或许也不会有，所以我要试试，我不在乎他们跌的多惨，或是跨的多远，我也知道，我们这条路走不远，或许一代，顶多两代，就会走到一条绝路上，但我不在乎，我本来就不属于这里。

我过来这里的时候，还是个孩子，对我来说，这里的一切，更像是一个游乐场，一个玩具屋，一个属于我的玩具屋，一个我可以搬弄的玩具屋。

而接下来，就是最惊险的过山车时间了，过山车没有刹车，更不会回头，它只会以最快的速度，义无反顾地走到终点为止，那个终点，也会是我生命的终点。

所以，祝福我吧，老爸。”

王浩哑然失笑……

一直希望能有一个不一样的世界，但渐渐的就发现，很多事情，会远远超出你的想象，你所希望看到的，和不希望看到的，都会一个不差的出现在你面前，一开始你以为你能够站立潮头，弹指间静看风起云涌，然而当巨浪来临，你才发现，原来此时的自己，不过也只是随波逐流的一员，无力抵挡，更无力改变，没人能改变。

其实他们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甚至可以说早在八年前就已经准备好了，因此，与其说这十年来，自己是在送走一个又一个的故友，倒不如说是在静静的等待这一天的到来。

“那……那辽国？”

“我允许她带走四十万人，明年十月之前北上，三个月就能走到那个海峡，冬天那里的海面会冻住，那块大陆，我们暂时不会动。”

“哈哈哈……你这口气，哈哈哈……那块大陆为什么不动？那里不是更富有吗？还能有效地解决粮食问题。”

“那块大陆，作为中和矛盾的意义更大，所以只会在我们希望它出现的时候，才会出现在世人面前。”

“哈哈哈……你们把半个地球当成你们的危机储备……呵哈哈……”

“老爸……你现在的样子，跟干爹走之前的样子好像……”

“呵哈哈……哈哈哈……”

“老爸你没事吧你？你不要吓我呀……”

“你现在开始担心你老爸的安危了？你就不担心哪天你老爹被皇帝拉出去给剁了？”

“……你也知道，城外有二十万常备军……”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