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相貌怪异,长着朝天鼻,两眉不对称,其中一眉还只有半截,年龄大概在三十多岁,不足四十。冷静帆拔刀相对,喝骂道:“江湖败类!”
晁若轩与他并列而立:“尚未动手,你如何知晓我们的丹珠正好合适你用?”
断眉男人满脸阴寒:“不管合不合适,今天你们都要交出来!”
晁若轩皱眉:“我们之间有何深仇?”
“有何深仇?”男人目露凶光,咬牙切齿,“怎么,前脚杀了我儿子,后脚就忘了?”
“你儿子?哪位?”晁若轩刚刚问完,便恍然想起,“那个十六岁的恶棍少年?”
“你他妈才恶棍!”男人嘶吼,“他吃他的,他喝他的,与你们有何干系?要你们多管闲事,连他性命都夺去?”
“他若只是吃吃喝喝,我们自不会过问,可你儿子到底干了什么缺德事,你这个做爹的,当真毫无所知吗?”冷静帆怒容道,“过路百姓只是不小心碰到他的胳膊,他就砍人一只手;贫贱姑娘卖身葬父,他却出言嘲讽人家相貌丑陋,还纵容家丁将那女子当街凌辱,害她疯疯癫癫,跳河自尽;前日里,更是~~”
“够了!”男人打断他,“这只是你们的一面之词,想杀我儿的借口而已!”
冷静帆嗬嗬冷笑:“我们与他素不相识,无冤无仇,若非他劣迹斑斑,实在不堪,我们何至于出手教训?”
“再不堪,也轮不到旁人来教训!何况你们所谓的教训,就是要他的命?”男人怒吼着扑向他们,“都给我死!”
只听动静不现身的金暮黎摇摇头。
报仇还他妈这么多废话。
换作是她,早就直接杀上去弄死。
哪有闲心哔哔叨叨,叽叽歪歪。
不过听来他那儿子也算是恶贯满盈,死有余辜,能不能报仇,皆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
世道多是这样,不管你有没有理,只看你强不强。
在这以武为尊、皇帝没有强大武功都坐不稳龙椅的异界,好人不见得有好报,恶人也不见得就遭殃~~老到五六十岁、七八十岁甚至百多岁才各种原因死,那叫恶报?不,那叫寿终正寝。
这是个拿武力高低说话的世界,谁狠谁有理,谁的拳头硬,谁说了算。即便有道士修仙,也没几个武者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相信这句话的,多是以此自我心理安慰的无能百姓、弱者懦夫。
断眉男人显然已经知道两名青年的武力级别,以一对二时,丝毫不惧。
因为他是绿灵士。
冷静帆的刀身缭绕着浓浓的黄色真气,晁若轩更只是黄灵中阶,两人一看对方打出来的灵力颜色,立刻绝望了。
差个一阶半阶,尚可勉力一战。
差个两阶,也能抄家底拼一拼。
可差上一级,却只有送死的份,跟人多人少没有半文钱关系。人多,死得多;人少,死得少。跑不掉,全灭。
冷静帆还未交手便咬牙道:“撤!”
率先躲开绿灵一击,往山下逃去。
晁若轩本欲跟上,却临时改变主意,疾闪身体后,朝不同的方向跑路。
如此,断眉男人便只能追一个,放一个。
往山下跑的冷静帆说不定能在铸剑山山脚遇到厉害人物,获得求救机会。
反正总有一个能活命。
断眉男人正要先追身强体壮的冷静帆,回头再收拾瘦小羸弱、不堪一击的晁若轩,却被晁若轩用话语相激:“有本事冲我来,若是连我都打不过,还是赶紧回家陪恶棍儿子一起下地狱吧。”
被骂得心头火起的男人毫不犹豫,转身就朝他杀去:“你他妈才下地狱!”
晁若轩激怒他时便已做好准备,加上两人一高一低的位置问题,避开他的攻击,倒还算勉强来得及。
只是,越到后面,越有点力不从心。
因为他是往上跑,自然没有往下跑那么顺溜。而朝天鼻男人已怒火燃胸,誓要将他斩于刀下,一击比一击生猛。
晁若轩的身形不仅无法更快,反而渐渐慢滞,有两次还差点滑倒。
形势越来越不利,最后终究避之不及,躲开了后心要害,却被砍中双腿。
晁若轩因受伤而跌趴在地,求生欲使他不及多想便往旁边快速一滚。
朝天鼻男人的奋力一刀再次击空,劈在了溪边碎石地上,怒气更甚,立即回臂举刀:“这次看你还往哪里~~呃!”
最后一个字未及出口,人便以高高举刀的姿势定格。
晁若轩慌忙坐起身,拖着两条血流如注的伤腿快速挪开,让出位置。
朝天鼻男人噗嗵一声,双膝跪地,又直着眼睛僵了片刻,才扑倒不动。
晁若轩松了一口气,冲下方闪离的黑色背影抱拳:“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特意绕到背后给出致命一击的金暮黎不答话,扔块石头将男人打死便走。
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事,好像自从朝易锦伸出手、将他牵出凉凉溪水,又主动与他亲密一番后,心肠就变得越来越软了,平日不会管的旁人闲事,竟想都不想,便插了手。
带着易锦离开后,她想了许久,都没想出什么名堂。闭目自查了一下,真气灵力运转正常,也没哪里不对啊。
再摸摸自己额头,特么不发烧啊!
怎么会脑子一热悄悄救人呢?
她向来都是只会杀人的好不好。
哪儿出了毛病?
坐在林子里折腾半天,依然是百思不得其解,越整越一头懵。
易锦伏在她腿上,脸朝外,闭着眼睛偷偷笑。
金暮黎自查半天,没查出问题,只能暂时放弃。
低头看看少年清秀白皙、写满甜蜜的侧脸,她的心,渐渐温柔起来。
楼月兰出身青楼,却养出了一个无比单纯的笨笨儿子,着实令人意外。
不过仔细想来,也不是没有原因。
一般来说,那种来自身体的欲望和本能,男子多是无师自通的,即便晚些,也终会开窍。坏得早的,通常都是天生自带淫根,或者抱着图册一看即明。
而在这方面比较迟钝的孩子,通常都是由做父亲的负责教导,因为做母亲的无法启齿,更别说面对面沟通。
至于父亲们的教导方式,无非就那么两种,要么扔本小人儿画册自己去研究,要么用比较隐晦的语言告之。
然而事实却是,对天生迟钝又愚笨的人来说,这两种教导方式哪种都不行。前者会看成简单的抱在一起睡觉,后者则云里雾里完全听不懂。
至于花心男易文度,他恐怕连并无作用的两种都没对易锦做过。
此人不仅妻妾众多,还要忙着继续在外面摘花采蜜,且得抽空过问家中铸剑、捞钱之事,哪有闲暇管儿女们的房中教育?
楼月兰是女人,本就不方便教导儿子情事。加上她自己是从青楼那种被人诟病的地方出来的,定然对敏感话题避如蛇蝎,免得人家嚼儿子舌根,说他又淫又坏,果然是妓女生出来的贱种。
可能不但不提不教,还会管得更严苛,不准他跟易融欢那类色棍走得近,免得被人故意带坏,再故意嘲讽笑骂。
如此种种因素合在一起,便有了今日笨到可爱的易锦。
易融欢洗净脸后,和新聘管家盛晚泽聊了一会儿,又在雇来干活的闲民面前人模狗样地乱走一通,才呲着牙、笑开花地回到林子深处。
然而还未走近,便见那仅剩的唯一蠢弟弟坐在凶煞腿侧,屈肘趴在她的膝盖上睡得正香,也不知做了啥美梦,笑得嘴角翘老高,捡了座金山似的。
而那一鞭就能抽断人的脖颈、比恶鬼还凶的煞神,正腰背挺直地阖眼坐着,不知是睡着了,还是闭目养神。
易融欢停下脚步瞅了好一会儿,那二人都没有任何动静。
摸着下巴、歪着脑袋想了想,忽然呲牙乐了。
眼前这和谐又美好的场景,不正是他想要的么。
伸头瞧瞧两人衣衫,再耸耸鼻子嗅嗅空气,嗯?好像还没干坏事儿?
哦不不,是,还没干好事儿?
易锦你个缺心眼的傻白货,可要加把劲儿啊!只要你把她睡了,以后就什么都好说多了。
女人都这样,被弄到床上之前,这个那个,屁事多多;一旦进了她身体,她就自动把自己归为你的人,恨不得十二时辰缠着你,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乖顺得像条只对外人汪汪狂吠的看家狗。
同样是女人的金暮黎不会例外。
更关键的是,这凶煞臭名昭著,谁敢要她?
住在夜月阁的那段时间,他已经打听到金暮黎成天除了修炼,就是打打杀杀抢地盘,还没被任何男人碰过。
啧啧!
易融欢搓了搓手:易锦你若不争气,我就想办法让她臣服在我的银杆~~哦不,黑金枪下,以后永远听我的话。
想到这,他不由两眼放光,舔了舔嘴角。
“杵在那儿做什么?”金暮黎眼睛未睁,冷冰冰的声音却忽然响起,“去十里买些饭菜回来,锦儿饿了。”
易融欢:“……”
不仅想象中的美梦瞬间破灭,还要沦为小厮,给那蠢弟弟当跑腿儿。
简直没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