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陆令姝自己投资建设的成衣铺子算是开张了。
其实她早就有开店的这个打算了,就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位置,长安寸土寸金,指头大点的地方都能叫她吃不消,更何况,她根本就没打算过用崔太夫人给她的银子,毕竟那些都是原本是属于陆小姐的,她拿了终究心中不踏实。
崔太夫人知道了也只能是暗自叹气,不过既然外孙女执意不花她的钱想自己创业,她也不会说是不支持,就悄悄托人寻了个位置不好不坏的中间地段卖给陆令姝,表面上叫她以为是自己偶然找到的,又不伤她自尊心。
陆令姝在家里窝不住,闲的时候就跑出去搞市场调研,虽然苦些累些但起码日子有盼头,总比不厌其烦的找男人参加什么赏花宴强。
后来铺子开业,她大手一挥给自家的店起了“陆家布庄”,虽然名字简单了些,但大周朝的套路就是以店主人姓某铺为名,因此在起名字上陆令姝没有死多少脑细胞。
她主要是把精力放在市场调研上了,对当下流行的衣服款式进行创新改良,再制成成衣挂在铺子里卖,一开始小店开张没什么人去,后来渐渐有了名气,来买衣服的娘子门竟然都能排起队来了。
陆令姝见了,心里欢喜的不行,一整日嘴角的笑就没消失过。
崔太夫人见此,就更不会反对了。反正不管外孙女喜欢什么,开心就好,毕竟人活着,最重要的还是开心嘛。
这一日,陆令姝忙完从自家布庄回来,正巧看见十八娘和她那六哥,说说笑笑的将一个男人从门口送了出来。
呦,今个儿太阳打南边出来了,素来高傲的十八娘也知道出门送客人了?
陆令姝好奇的走近了,仔细一看,哎呀,这串门的男人还不是别人,她竟然也认识卢九郎!
卢九郎见到陆令姝,眼睛一亮。
“姝娘妹妹,你,你怎么从外面回来,去哪里玩儿了?”
其实这些日子他来秦国公府,明面上是找崔家六郎串门,实际是为了见陆令姝一面。
自从周国公府的赏梅宴他就一直对她念念不忘,只可惜连着登门好多次,却连佳人的影子都没见到,反而是那崔十八娘对他殷勤的紧。
卢九郎小时候就不喜欢十八娘,这丫头太粘人,总是“哥哥”长“哥哥”短的叫的他好生心烦,况且两人就这么互相看着长大,就算十八娘生的再美,他也跟个睁眼瞎似的。
陆令姝说道:“我刚刚出去逛街了,买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不算骗人,她从铺子出来就去逛街了。
卢九郎嘴角飞扬,露出两颗虎牙,“你下次逛街记得叫上我,我也喜欢逛街!我带你去西市看胡姬跳舞,还能喝葡萄酒呢!”
陆令姝一听胡姬跳舞,下意识的想歪了,“你要带我去青楼啊?我才不去……”
“什么青楼,那是胡人开的酒楼!”十八娘喊道:“里面只有胡姬祝酒献舞,旁的啥都没有,你竟然连这个都不知道。”
她看不惯陆令姝一来卢九郎就跟她聊得火热,忍不住出言嘲讽。
陆令姝闭上嘴巴,转头瞪她:“我不知道,是因为我以前整日在家绣花,没想到十八妹妹这个大家闺秀竟然连胡姬祝酒献舞都知道。”
崔太夫人不在旁边,她怼十八娘连日子都不用挑。
十八娘闻言脸腾的红了。
她在卢九郎面前装了这么多年的乖乖女,竟然一下子就被陆令姝给戳穿了!顿时气得跳脚,指着陆令姝的鼻子叫道:“你你你……”
“我我我我怎么!”
崔六郎暗叫不好,两姐妹似乎又要掐起来,忙拉了两人在身后,对卢九郎笑道:“九郎,咱改日再一起吃茶,呵呵,我忽然想到家中似乎还有些琐事,就先送你到这了哈。”
说着就关门送客,干脆利落。
卢九郎一走,十八娘面上的怒气更加掩饰不住了,伸出手来就想去揪陆令姝的发髻这是她的惯用伎俩,陆令姝习惯之后很轻巧的就躲开了。
她还啪的一声拍掉了对方的爪子,不客气地说道:“十八娘,想打架我陆令姝奉陪到底,不过若是被外祖母知道了、气病了,你小心你阿爷第一个饶不了你!”
十八娘恨得咬牙切齿。
别说她阿爷饶不了她,她也不想祖母气病了,可是这个陆令姝,当真是碍眼的很!
不用说,接下来的日子肯定是不好过的。
身为整个秦国公府的女主人,刘氏想要避开崔太夫人欺负一下陆令姝那简直不要太简单,在她的眼里,这个死丫头根本就是个来打秋风的穷亲戚,再加上秦国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陆令姝的日子其实过得并不好。
但她早就预想到了,原本她父母双亡无依无靠,来到崔家之后就是寄人篱下,外祖母能保护她一时却保护不了一世,她在外面投资开布庄,一半是为了还程循的钱,一半也是为了外祖母去世之后,她离开崔家还能有个自己的家。
至少有了银子,安全感就有了,至于家中那些琐事,也就暂时懒得计较了,毕竟有谁会跟挣钱过不去呢是吧?
闲来无事的时候,陆令姝也给程徽娘画了几幅水墨送过去,程徽娘看了很喜欢,也给她回信,两人在信中探讨技法,不亦乐乎。
这么忙忙碌碌的,转眼就到了一年一度的盂兰盆节。
云裳高髻,樱唇桃面玫瑰香,跟在一群幽香袅袅的县主郡主公主身后,陆令姝感觉自己完全被香风美人包围了。
托圣人的福,今日一大早她就沐浴更衣去了皇后宫中待命,到了时辰又随着一大群女眷前往大慈恩寺烧香拜佛,祭奠祖先。
由于崔太夫人年老,路途又过于遥远,故而没来,只有陆令姝与刘氏受邀,为此十八娘还气到不行,不过谁要她不是连个县主都不是呢,这个刘氏可没得法子。
差不多到了中午才跟着皇后与众命妇祭拜完,
皇后说道:“忙活了一上午,大家也该累了,晌午就在大慈恩寺的后院用些素斋吧!”
于是大家一起去了后院,眼巴巴的等着素斋上来。
说是素斋,其实味道很不赖,毕竟是皇室女眷集体秋游。
身旁的县主们往哪儿走,陆令姝也跟着往哪儿走。
不过她跟哪个也不熟,因而被落在了队伍的后面。
卢九郎不知道从哪里窜过来的,拉着她的袖子悄悄道:“你跟我偷偷溜出去吧,我带你去旁边的集市买糖葫芦吃!”
陆令姝条件反射的流了一嘴巴的口水,不过她还是严肃的拒绝:“若是走了被我舅母发现,少不得回去要领家法,若是被皇后娘娘知道,我以后可就没法做人了。”
卢九郎摆手道:“哪里会有这么严重,以前我跟平康郡主偷溜出去的时候……”
陆令姝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我没记错的话,平康郡主前不久似乎刚刚嫁人啦?”
卢九郎原地囧。
陆令姝笑着走开,去了净室。
里面坐了已经三位县主,见她进来,不是装作没看见,就是投来不屑的眼神。
陆令姝才不管,她走自己的路,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吃素斋,尤其是那道凉拌马蕨菜,吃得可香了,几位县主大概觉得跟她这样的人坐在一起有损县主的颜面,纷纷起身走开,边走边抱怨:“瞧瞧,跟没吃过素斋似的,有什么稀奇的……”
其实陆令姝的动静一点都不大,紫竹是崔太夫人一手调教出来的,最重礼仪不过,见状气的摔筷:“真是欺人太甚!”
陆令姝将竹着拿回来摆好:“别管旁人,自己开心就好。”这群人她又不认识,杀伤力连十八娘都不如。
待用完素斋,素点也送上来了,跟着来的,竟然还有个仙女似的小姑娘。
“二娘?你怎么回来!”是李矩的妹妹,陆令姝惊喜的将人迎进来。
许久不见,二娘长高了许多,闻言羞涩的笑:“姐姐上次送我做的布偶我很喜欢,想着这次正好有机会,就亲自来谢谢姐姐。”
其实是李矩担心她不识皇室中人、遭人排挤,在府中特意嘱咐过妹妹。
两人一起聊家常,聊到现下京中最为时兴的衣裳样子和妆容,这些都是陆令姝很感兴趣的,毕竟二娘才是真正是皇室贵女,因这次出行前面围的人太多,她还为没有机会见到长安时尚风向标独孤贵妃而遗憾呢!
紫竹见她们相谈甚欢,便出去端热茶给两人续杯。
陆令姝说得实在口渴,谁料左等右等,紫竹都不曾回来。
她心里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二娘,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出去看看!”
说完,她提裙匆匆出了门去。
这种担忧并非空穴来风,主要是那些身份尊贵的命妇们并不喜欢她,刘氏又总处处寻她麻烦,无论紫竹撞上了哪一个,都吃不消。
果然,她去了斋房里,里面的小僮告诉她,紫竹一炷香之前就已经端着热茶离开了,至今未回来过。
难道是突然不舒服,去了净房?
陆令姝疑惑着,然而刚出了斋房,她就被两位面生的婢女给拦下了。
“娘子便是,安宁县主?”一婢上下打量她,面带探究。
两人的打扮皆是清一色的浅绿色半臂裙,一看便是宫婢,陆令姝不知是碰上了哪位娘娘,忙施礼道:“正是,不知两位姐姐寻我有何事?”
适才那说话婢女便露出一个官方微笑:“倒没什么大事,县主的婢女紫竹,适才冲撞了我们贵妃娘娘的仪仗,正在后面打板子呢,贵妃娘娘说打狗还要看主人,要奴婢们过来知会安宁县主一声,日后可不准要这小婢子如此不懂事啦!”
宫中只有一个贵妃娘娘,那就是独孤贵妃,陆令姝的脸霎时一白,外祖母曾对她说过,在这宫里,你就算将圣人惹生气了也不要紧,圣人气量大,可万万不能惹的一位就是独孤贵妃这位不仅气大,一旦惹着了她,好脾气的圣人也变成了魔鬼。
陆令姝心道不好,赶紧拦住要走的二婢,赔笑道:“敢问二位姐姐,紫竹她是如何冲撞了贵妃娘娘?我,我这就跟着你们去给贵妃娘娘赔罪,还请她手下留情!”
婢女笑道:“县主想去就去,奴婢们自是管不着的,反正五十板子而已。”
五十板子……而已?!
陆令姝差点晕过去。
紫竹那个小身板,别说五十板子了,二十她怕是都受不住!
陆令姝真的急了,立刻说道:“我跟姐姐们一起回去!姐姐们发发善心,我的婢女年纪还小,她可受不得五十个板子!”
说着将手中的金镯子全都撸下来,塞到二婢手中。
二婢对视一眼,将镯子收了,领着陆令姝快步往独孤贵妃歇脚的跨院行去。
陆令姝一路上心乱如麻,她不知道最懂礼仪的紫竹是如何“冲撞”了独孤贵妃的车架,但直觉告诉她,这个长安的时尚风向标并不好惹。
今日的事,恐怕是不能善了。
领路的二婢进了禁军重重侍卫的小院,她也来不及感叹,心急火燎就迈了进去。
怎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眼看着她人就要进去,刺里忽而伸出横出一只健壮的长臂,挡住了她的去路。
陆令姝惊讶的抬起头来:“你,你拦我做什么?”
话音未落,她僵在原地。
因为拦她的不是别人,竟然程循!
男人侧对着她,一双凤眼不知看向哪里,长臂纹丝不动:“安宁县主请回吧。”
陆令姝去踩他脚,回你个大头鬼!你算哪头蒜!
程循仿佛不怕疼,任由她踩,还能自若的防备她两只张牙舞爪的小手。
陆令姝抽不出自己的手来,又踩不疼他,气的捶程循的肩膀:“程循……你,你快放开我啊!有事你等我出来再说!”
她能等,紫竹可等不了!
程循穿了一身禁卫的盔甲,幽冷的光泛着生人勿近的味道。
他两只大手箍住她乱动的小手,以防被盔甲刮伤,将她拉到一边去,紧皱着剑眉说道:“姝娘,你不可以进去,我知道你想救你的婢女,但贵妃娘娘的脾气你不清楚,这样冒失的进去,只会惹恼了她!”
好巧不巧的,今日正是程循担当护送独孤贵妃的侍卫,他刚刚巡视一圈回来,并不知道独孤贵妃出去转一圈遇见了什么,只看到车架回来的时候,后面多了一个被两个内侍押送回来的小婢女。
细观这婢女的形容,岂不就是陆令姝身旁的丫头紫竹?
“这次你要听我的,等会儿……”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程循,你是我什么人啊!”陆令姝喊道。
长安小绣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