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阳光婆娑在小轩窗投下树影,岳横塘歪在窗边软榻上,思索着柳黛烟午膳时说的那些话。
“公子。”箫鼓走进来,将一份写着柳黛烟日常生活琐事的册子放在小桌上,束手而立。
岳横塘慢条斯理地拿起册子,用手翻一翻,“她为什么跟你调查的情况不一样?”
“属下派人问了侍郎府的丫鬟婆子,还有之前与柳美人相熟的一些人,他们嘴里的评价,大体都是一样的。柳美人性情泼辣,脾气暴躁,因为爱慕顾小侯爷,死缠烂打,在京城闺秀中得罪了不少人。”
岳横塘听到顾小侯爷四字,眉头微皱一下,反问道:“你觉得她脾气暴躁吗?很泼辣吗?”
箫鼓摇头,纳闷道:“我看柳美人性子很好,不娇纵,不霸道,是个顶安静的女子,不明白侍郎府的人为什么都不喜欢她。还有满京城的人编排她,说她坏话,恶言恶语诬蔑她,无所不用其极。可见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传闻不能都相信。”
沉思了半晌,岳横塘道出心中疑惑:“她是柳侍郎的长女,自幼锦衣玉食,来到公爵府,竟像没见过一样,把几道普通小菜当成珍馐美味,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想必柳家苛待吧。”箫鼓慨叹道,“属下听说侍郎夫人有嫡生女儿,在家里穿金戴银,捧做掌上明珠一般,待遇跟柳美人全然不同。柳美人选进公爵府,娘家只给了四百两纹银的嫁妆,连个像样的妆奁都没有。”
“虽说嫡庶有别,但一般的大户人家待庶女极为宽厚和善,毕竟女儿将来是要出嫁的,养得尊贵宠溺些,待嫁到夫家,庶女感念父母恩情,多少能帮衬一下娘家。”
箫鼓分析得头头是道,“更何况京城遍地是豪门显贵,有谁家苛待庶女传了出去,惹各府门第鄙夷笑话。侍郎府不顾脸面,把柳美人当做下人对待,那侍郎夫人真是个狠心的丑恶婆娘!”
……
兰芷汀州的厢房内,柳黛烟刚收到“丑恶婆娘”派人送来的一个妆奁盒子,用大红布包裹着。
解开大红布包袱,露出一个半新不旧的红漆铜妆奁,里面装一些新研的胭脂香粉,竹篦木梳之类梳妆用的东西。最底下一层竟有十六件金器首饰,看来是给她做压箱底的嫁妆。
“这不是夫人以前用的妆奁吗?用几十年都旧了,看来不想要了,才给了你。”芳思气鼓鼓说道,“这要是换了二小姐,肯定用上好全新的妆奁。哼,夫人太偏心了。”
柳黛烟见妆奁上有落漆的地方,斑斑驳驳的旧痕迹,一看就是用了许久的。
“是偏心。”柳黛烟露出笑容,没有一丝不满,“这妆奁擦得一尘不染,里外铮亮,可见平时极为珍惜。侍郎府不缺钱财,夫人却用了几十年,足见她真的喜欢。”
“那又怎样,还不是旧的?”芳思不解地看着她家小姐。
“旧的才有感情啊!夫人把她珍惜又喜欢的东西送我当嫁妆,我觉得比那崭新带漆味的妆奁更好,她真把我当女儿看待。”
柳黛烟摸着妆奁,想起自己当年出嫁时,母亲也是送她用了多年的妆奁,还流着泪对她说:看见这妆奁,就如同看见娘亲,知道娘亲在惦念女儿。
“只有小姐才会这么想,人心隔肚皮,我看夫人是故意羞辱小姐。”芳思嘴里嘟囔着。
柳黛烟笑道:“管它呢,有总比没有强。不管她本意如何,我都当作真心收下了。”
……
侍郎府内院。
宽敞华丽的正厢房内,柳诚甫正跟江珮岚说着送妆奁的事。
柳诚甫催促道,“趁黛烟封仪的机会,你去公爵府跟安国夫人坐坐,闲聊些家常,日后两家多走动,对我在朝中百益无一害。”
“日子定了初十,我想陪送黛烟一间布缎铺子,你看怎样?金银再好,不能生钱,总有用光的一天。布缎铺子每年少说有百十两赚项,日后不管她过得怎样,都有些家底傍身,不至于走投无路。”江珮岚试探地问道。
“这事儿你看着操办,她是我侍郎府的大小姐,好歹嫁妆要过得去,别让她在公爵府丢脸面,传出去我在朝中不好见同僚。”柳诚甫说道。
这时屋外传来年轻女子的娇笑声,是他们的二女儿,侍郎府嫡小姐柳璧晴。
柳诚甫想起一事,对夫人道:“璧晴也不小了,该许一门合适的婆家,京城有不少皇亲贵胄的公子,门第人品跟璧晴般配,你平日多打听打听,好好选个女婿。”
江珮岚想着最合适的人选不就是顾小侯爷?可惜被柳黛烟搅合了好亲事,让镇远侯府对侍郎府避之不及。
前一阵听说小侯爷定了亲事,女方是南平郡府的小郡主,他们家璧晴是没指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