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一家人在一起坐着吃过晚膳后,裴俭单独留下了裴无衣。
“阿耶,怎么了?”
裴俭的书房里,书架上放着琳琅的书,陈设清雅,案前的香炉中燃烧着安神的香。
“前些日子一直没有时间好好看看你,同你说说话。如今看来啊,阿耶的女儿长大了啊!三年一别,竟已出落得清丽动人。”
裴俭说着,话中满是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喜悦与骄傲。
三年前裴俭曾抽出身来回河东探望了一番小女儿。只是后来官运通达,又公务缠身,便只能不间断地为裴无衣送去女儿家喜欢的衣饰之类的,聊表自己的心意。
故而,他们的确有三年未见了。
裴俭又道,“你和娴娴遇刺的事我也知晓了,今日呢,阿耶送你一人,往后就由他护着你。”
他拍了拍手掌,“啪啪”几声,从暗处走出来一人。
是个用面具罩面的黑衫男子,作死士打扮。
那人朝裴无衣单膝跪地,恭恭敬敬地说:“属下暗影,见过主子!”
“以后他就是你的人了,不再属于裴氏暗卫听从于我,由他护你安危。”裴俭指着暗影说,“暗影他武功高强,在天下也少有敌手。”
有些事情已经同前世的发展不同了,就比如今日。她没想到裴父叫她来是为了这件事,裴无衣心底一暖。
来自亲人的关怀是她永远不能割舍的啊。
她笑着说:“降降谢过阿耶,阿耶您待我可真好!”
裴俭被女儿如此撒娇,心都软了。面上却不显,还是一派淡定欣慰的模样。
裴无衣又看向暗影,“如我阿耶所言,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若有一日我发现你胆敢背叛,我定饶不了你!”
声音落下,已然是清寒入骨。
暗影连忙表忠心,“属下不敢,请主子恕罪。”
“若你忠心,我自然也报以诚心相待。”裴无衣冷冷淡淡地瞧了他一眼,“没有我的吩咐,你就隐藏在暗处,莫要让人发觉了你。”
“诺。”
暗影很快地就隐藏在了暗处。
父女两人又其乐融融地说了些话,裴无衣在不经意间提起了府中的守卫一事。
“阿耶,听说最近盗贼猖獗,已经有不少人家丢失了贵重的物件。我府上守卫如何呀?”
裴俭哈哈一笑,对裴无衣说,“这个降降大可放心,我裴府守卫森严得很。再说了,你阿耶我可是朝廷命官,哪有不长眼的敢盗窃到我裴府来?”
“那便极好了。”
裴无衣淡淡笑了笑,“话是这么说,女儿建议阿耶不如再加强一些地方的守卫?像库房啊,阿耶的书房啊……这些地方乃是重中之重,若是真的被有心人盗取了什么重要的东西那就麻烦了。”
其实裴无衣主要的目的就在于书房。
上回露华园的刺杀估计牵扯到裴父的什么账本,而前世虽没有刺杀这一出,却有账本丢失的事。
她推测,背后之人肯定会派人再次前来一趟的。
裴无衣的话裴俭本来没有过多在意,但是在听到书房、什么重要的东西之时,裴俭陡然打了一个激灵。
对啊,书房!
他也是个谨惕之人,长年混迹在朝政官场中有些事他不得不防。
不过……裴无衣怎么突然提到此事,又有意让他加强府卫呢?这是无意还是凑巧的呢?
裴俭心思千回百转。
他想了想,眸中闪过些许探究之意。“降降啊,多亏你提醒阿耶了,你是怎么突然想到加强守卫之事的啊?”
裴无衣知道这是裴俭出于一个多年官场为官之人的试探,他有些怀疑了。
于是她笑了笑,眉梢是女儿家的清丽娇柔。“还不是这窃贼太过猖獗,都传遍长安城了,我是担心啊,故而向阿耶提了一嘴。”
还好她今日所找的理由是有根有据的,这长安城最近确实出了一个猖狂的匪盗。
那匪盗也专干些打劫富人不义钱财,救济百姓之事。于富人来说是灾难,而于百姓来说却是义举。
裴俭怀疑的心稍稍放下来了,他又笑眯眯地问了些裴无衣近来的喜好之类的,越发觉得他这个女儿好像同小时候不一样了。
裴无衣喜欢热闹的场合这是他们都共同知晓的事情。可是现在看来,她好像更喜欢安静,在家中看看书下下棋。
裴俭面上不显,问道:“阿耶还记得降降小时候啊,除了你家家以外,最是喜欢同你阿兄玩耍了。”
“有一年冬日啊,这府中的湖面都结了冰,可你吵着你阿兄要钓鱼。这大冬天的都结冰了哪里有鱼啊!于是轩然那孩子无奈,只得陪着你在府中钓鱼。”
裴澄,字轩然。
裴无衣听他回忆往事,眉梢也有了浅浅的笑意。
“然后阿兄就让下人砸开了冰,大冬天的陪着我一起钓鱼。我想吃鲤鱼,就非要钓出鲤鱼来。可府中的湖中本来就没有鲤鱼啊,于是阿兄为了让我高兴,特意让人背着我从市上买了些新鲜的鲤鱼倒进了家里的湖中……”
往事的画面在二人眼前浮现,温馨欢笑令人回味不已。
“后来……不知怎的被我发现了,于是我朝阿兄大哭大闹了一场。在夜里,我就又病了,害得家家和阿耶您都责怪与他。”
这些事情她说得分毫不差。
裴俭一时间也不好判断了。于是他又道,“不知道你五岁生日那次阿兄送你的那只木雕金丝雀可还在?”
“阿耶你搞错了,那木雕金丝雀是阿姊送的。”
“哦哦,你看阿耶,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居然记错了了这个……”
裴俭面上笑容更深了,裴无衣说的也没错,这木雕金丝雀的确是裴静姝送给她的。
他是故意说错的。
接下来的试探一一都被裴无衣破解,裴无衣说得分毫不差,细节也很清晰。
裴俭的担忧收回肚子里。
他微微一笑,如沐春风,不像是久居高位的臣子,倒像个只问山水的士人。
“我知道降降喜欢对弈,最近就有个机会。”
裴无衣知道,阿耶是放下心来了。她也笑道,“什么机会啊阿耶?”
“你知道徐山君吧?”
“自然。”
“徐山君将于沧澜楼举办棋艺大会,你可借此圆了同他对弈的夙愿。到时候阿耶会替你找好位置报名打点好一切的。”
裴俭笑着对裴无衣说,“你看如何?”
澜沧楼对弈她前世去看了的,只是她先前忘了报名,因此没能亲自上台去比试。
说起来,这也是裴无衣的一大憾事。
今生能圆了这个愿望,也是再好不过了。
“嗯,全凭阿耶安排,我听阿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