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来消息了。”
屋子里光线有些暗沉,摆设精致典雅,锦绣珠帘俱是一派富贵。又置了好些瓷器玉件,都是宫廷御用的贵重物品。
雕花的床榻上,陈着厚重的黛蓝色锦帐。帐中,半靠着一位面色颓废的中年美妇人。
塌前坐着一位满面沧桑的嬷嬷。
嬷嬷正在为美妇人喂药,“殿下,可要让人进来?”
“进罢。”灵均长公主疲惫地点点头,外边的人立马就答道,“诺。”
“长公主,是福安那边的人传来的消息。”说话的是个靛青色衣衫的婢女,她微微垂首,“线人说,谢七郎要殿下那处宅子是和一位女郎同住。”
“哦?”此话一出,灵均长公主的手一顿,她面带疑惑,声音却是沙哑的。“一位女郎?本殿竟不知这谢七何时有红颜知己了。”
“殿下说的不错。”嬷嬷也道,“从前老奴倒是从未听说过这谢家七郎与哪家娘子走得近。”
“这倒是有趣了。”灵均长公主眸光微深,吩咐婢女,“去查一查是哪家娘子。”
“诺。”婢女福了福身就下去了。
先前突然告诉自己阿宁的死不是意外,掳走阿宁的不是一伙匪盗,实则凶手另有他人。又突然借她在福安的宅子,据她所知,不是朝廷的召令已经下来了么,这谢七留在福安也不知意欲何为。
还有同他一起的娘子,也不知是什么来头。
灵均长公主心下颇为怀疑,不觉眸光沉沉。
“宛珠找到了么?”她问嬷嬷,“那个贱婢子,真是吃里扒外不知好歹。枉本殿待她亲厚,到头来却是个白眼狼。”
灵均长公主的眸中流露出狠色,“若是待我抓到她,定然让她好好为我的阿宁恕罪!”
一番话说得咬牙切齿,显然是恨极了。
先前她还以为宛珠是随阿宁去了,还感念她的忠心,特意为她立了衣冠冢让她死后得以安宁。却没想到谢岑给她带了这么一个消息,让她怀疑宛珠身死的真实性。
气狠了,她猛得咳嗽起来。嬷嬷连忙为她去顺气,轻轻拍了拍的背,心疼道:“殿下,殿下要当心呐,身体要紧。”
“我恨呐,我恨呐……”灵均长公主想到自己的女儿惨死的模样就痛彻心扉。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身体颤抖,手指紧紧揪着身下锦被,泣不成声。
“我的阿宁,我可怜的阿宁啊!阿宁,是家家对不起你,没能好好保护你……”
“殿下,殿下。”嬷嬷看着她狼狈的模样,眼泪也流下来了。她心中也痛啊,馨宁郡主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好好的孩子怎么这么就没了,苍天无眼苍天无眼呐……
“殿下,殿下。郡主她去了,可生者还在,郡主也是希望您能好好活着。您得好好活着啊!”嬷嬷泣声道:“就算不为别的,您想想郡主,还得为郡主报仇不是么?”
“啊……”灵均长公主情绪崩溃,她痛声流涕,“嬷嬷,我的阿宁,我的阿宁没了啊……”
昏暗的光线里,一主一仆抱在一起,失声痛哭。
福安郡,灵均长公主的私宅里。
绿意盎然的树下,谢岑在同裴无衣对弈。
裴无衣捻着白色的棋子,沉思片刻便落下了。她抬眸,见了对方白衣广袖,脊背挺直的模样,她慢悠悠地道。“伤好些了么?”
那日谢岑是揽着她滚下山坡的。他用后背替她挡住伤害,后背因此受了伤。
“还要多谢女郎送来的药。”谢岑微微笑了笑,眉目温润雅致,很好看。
裴无衣后来为他送去了裴家族医研究出的上好金创药,聊表心意。
其实裴无衣也没想到那日他会出手救她。
“从前在荣锦园,可是郎君相救?”裴无衣紧紧盯着谢岑的神色,声音微沉。
那日昏迷前的一截月白衣袖和清浅雅致的墨兰香,以前她不曾知晓,现在却能确定了。
谢岑落下一子,然后抬眸看向裴无衣。见对方神色紧张,盯着他不放。蓦然就弯唇笑了起来。
“是。”他慢悠悠地道:“也不是。”
裴无衣蹙眉,忽然想到自己醒来时阿姊告诉她,是王三郎送她去医馆救治的。
谢岑眸中含笑,笑意清浅。“女郎突然提到这个问题,可是要谢过于我?”
“……”没想到问题转换得这么快,裴无衣默了默。
“既是要感谢,救命之恩,不知女郎要怎么回报在下?”
他笑得温润雅致,一派光风霁月。
丝毫不提自己曾说出口的他人生气与我何干的话。
行吧。裴无衣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了,但面色却是不变的,总觉得此时的谢岑和王淮有几分相似了。
“我听闻郎君喜欢茶,不如送,郎君一些上好的茶叶?”
“女郎决议就好。”
一局棋下完,这回打了个平手,裴无衣有些困了,于是就先离席了。
空青的声音从暗处传出来,“郎君,您何时学了王三郎君去呐?”
早在裴无衣离去时谢岑就变了神色。
他眸光暗沉,不复方才的言笑晏晏。“空青,绣云楼可查出多少了?”
说到正事,空青也严肃了起来。“杜衡去了,绣云楼行踪诡秘,暂时只查到兴起于十五年前,江湖人称无影杀手。”
“他们从不接暗杀朝廷官员的悬赏令,皇室贵胄亦是。也不知这馨宁郡主是如何招惹了人,让绣云楼的人给掳了去。”
通过宛珠的诉说,他们查到,威胁并联系她的是江湖组织绣云楼。
一般来说,江湖人不会招惹这些权贵的,以免惹上了麻烦。馨宁郡主是皇室的一员,按道理说绣云楼的人是不会接这个悬赏令的。
再说了,郡主向来都是留在东乡郡深出简入的,京中权贵也大多不识得她。不然也不会入了镇北王府无人认出,被如此折磨致死。
到底是何人能有如此大的权势呢?
谢岑沉思了片刻,“尽快查清楚绣云楼的情况罢。”顿了顿,他又想起什么似的,“王三可赴任燕州了?”
空青想了想,“算算时间也快到了。”
“那好。”谢岑道,“让白及给他传信,陛下千秋宴快到了,让他尽快解决燕州内的混乱局面。”
如若没能解决好,带他回了京都参加千秋宴燕州定然会再起风波。
“诺。”空青回道。谢岑想了想,又道,“告诉他,若是人手不够用了,到时候告诉我一声即可。”
他们是同盟合作关系,自然是互惠互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