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辈,尔等皆是狗辈!”
林载德“啪”的一声直接将书案上的书简公文拂落,气得胸口直喘气。“我要你们有何用?”
“请府君恕罪!”两个下属跪在地上,连连求饶。
“恕罪!恕罪!”林载德怒不可遏,指着他们说:“一天到晚只会说恕罪,除了让本府君责罚,你们还会干些什么?”
一连查了几日,账本丢失之事还毫无头绪。
眼瞧着马上千秋宴来临,裴使君定会前来查账巡视,若是此物落到他手中,林载德又有什么好果子吃。
两个下属噤若寒蝉,垂首跪着一动也不敢动。
哪知林载德刚发完脾气,就有僮仆相报——
“府君,线人传来消息,裴使君的车架就在福安不远的乡县,估计近日便会到达福安了。”
顿了顿,僮仆又道:“夫人让奴婢告诉您,请您尽快做好准备。”
听完他的话,林载德暴怒的神情渐渐平息了下来。几乎很快的时间,他又恢复了平日里那幅敦厚老实的模样。
“告诉夫人,本府君知晓了。”
林载德在书房里来回踱步。他思考了片刻,于是道:“你们分成两拨,一拨人继续寻找账本。一拨人在城门口侯着,一旦裴使君进城,便立即禀告我。”
“诺。”两个下属连连应是。不料林载德又将他们唤住了,神色阴沉。“若是这次再出了什么岔子,尔等便提头来见罢。”
两个下属神色更加惶恐了。连连作饶,“请府君放心,属下定然全力以赴!”
……
被林载德的线人禀报的裴俭此刻已经到了福安郡城外,并不似他们所说的还在离福安郡不远的乡县。
城门排查的很严,裴俭略一思索,便做了和裴无衣相同的决定。将大部分亲卫留在了福安郡城外,自己则坐着马车带上两个下属独自进城。
他们此行所扮的是路过的行商,天下行商众多,故而并不打眼。一番排查后,顺利的就进了城内。
早在裴无衣决定在谢岑所住的宅子里住下时,便传信给了裴俭,告诉自己的方位。
“去南巷。”裴俭的车架正行在繁华的大街上,路边皆是来往的布衣百姓。驾车之人正是裴俭的得力下属之一的裴岚。
听到使君的吩咐,他遂下了车架去询问周围百姓,得了答案后便往城中南巷而去。
灵均长公主的那处私宅,裴无衣得了消息正和谢岑在院子中侯着。
信中她向裴俭提名,说自己被人追杀滚下山坡被谢家七郎所救,暂时又借宿了谢七郎这里。对于此事,裴俭竟没有过多深究。
若是以往,同裴无衣一样,裴俭定会怀疑谢岑出现在此处又出手相救的目的。可正是他不去深究的态度,让裴无衣怀疑这两人莫非是有交情。
不去深究,代表的是信任。虽然她不知这份信任有多大,但目前看来裴俭定然是对谢岑较为放心的。
“我阿耶裴使君,想必郎君是知晓的罢。”裴无衣状似不经意地问起,“先前在裴府,郎君拜访家君,我听下人说是与郎君相谈其乐融融,只可惜未能亲眼见到了。”
“若是女郎想见,不久使君便会到达,到时也是不晚的。”谢岑眉目温润,轻声道。
“郎君说得是。”裴无衣颔首,“原来郎君同家君交情甚好呐。”
“不敢不敢。”谢岑眉目微动,“晚辈拜访使君,只是言谈投机罢了。”
他所言虽然没有直接承认,并用了晚辈拜访长辈的谦辞,淡淡否决了裴无衣的话,可裴无衣还是觉得两人私下里是有交情的。
前世虽没有听说过阿耶与谢七有交情,可种种迹象表明,不管是何故,两人私下里定然有什么事瞒着她们。
裴无衣却没再出言试探了。她轻轻抚着衣袖,看向了院子外。试探多了也会惹人怀疑的。
而谢岑,不知怎的又想起了那日在裴府假山后所听到的话。
“妹妹,谢郎君好看么?”
“……尚可。”
他未曾见过裴无衣口中的那位好看之人,但想必定然仪容仪表是比不上自己的。若真是龙章凤姿,天下怎会无他声名?
罢了。
谢岑垂眸,也不再去想了。皮相而已,红颜枯骨不过弹指一挥间。又有什么好纠结深思的。
他看向裴无衣偏头的侧颜,阳光下更衬得眉眼熠熠发光,好看极了。
今日她戴的是一对黄玉棠花耳坠,她没动耳坠也没有摇动,不知怎的谢岑的心突然就静下来了。
没过多久,就听院外有车轮碾过的声音,轱辘轱辘一声接着一声来。
裴无衣和谢岑同时放下茶盏,等待着来人的叩门。
互相看了对方一眼,裴无衣眼睫轻轻颤了颤。
“叩叩叩……”
果不其然,几声敲响叩门过后,守在门后的白及便问:“来者何人?”
“长安裴知节。”裴俭姓裴名俭,冠字知节。
“进。”
裴无衣面色有了波动,她眼尾微翘,心情很好地凝视着门口。就连她的两个婢女也不例外,皆是翘首以望。
谢岑看着这一幕,唇角微微弯了弯。
“阿耶——”裴无衣轻轻地唤着裴俭,起身便迎了上去。裴俭一身商人富贵打扮,眉目却有士人清风徐来的洒脱。“降降。”
“阿耶一路定是累极了罢?”裴无衣虽然面上表情还是克制的,但旁人都能感受到她的喜悦。她对阿萝道:“我让阿萝做了些阿耶合口味的饭菜,阿耶来得也正好,正好赶上午膳,”
此时正是日中晌午时,因而裴无衣才说裴俭来得正好。
“好。”裴俭目光带了些平日里不曾有的柔和,“降降有心了。”
说完,一直在旁边静默不言的谢岑微微一礼,“谨之见过世叔。”
“嗯。”裴俭笑意一顿,又是那幅风清月朗的模样。“许久未见七郎,七郎倒是愈发地出众了。”
“世叔谬赞。”谢岑拂袖相请,“世叔坐罢,白及,还不快上茶。”
这时候阿萝同着阿蔓已经在院子中摆好饭菜了,裴俭见状笑着拒绝了。“不了不了,该用饭了。贤侄也一起坐下罢。”
如此,裴无衣只得吩咐阿蔓,“去为郎君多添一副碗筷来。”
两人虽同住一个屋檐下,一日三餐却是分开做的。故而裴无衣今日其实并未准备谢岑的饭菜。
未曾料想,几人一同用着饭,倒也气氛和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