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郎君本生得温润雅致,一身光华。白衣广袖时光风霁月,琼姿玉树,如白月光一般惊艳宁静,让人不敢生出亵渎之意。
如今墨衫长剑,截然不同的装束让他敛去了温润高华,一身气息凛然凉薄。
他道:“裴使君既将女郎托付给在下,谢某必当护女郎周全。”
更何况今日之事,本就是他连累了裴无衣在前。
裴无衣向来平静淡漠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怔忡,而后眼睫颤了颤,垂眸不语。
见到谢岑提剑挡在她身前,她心下一片复杂。
纵使前世她为华歆甘愿挡箭中毒从此瞎了双眼,也从未见过对方将她护在身后。
不管今日到底是为何,总归是除了亲人之外的人将她护在了身后。
“主子!”这时又从对面涌现了一批人,正是收到信号被谢岑唤来的下属。
为首之人是他的得力下属之一的商陆,谢岑朝他颔首,眉目有了温润笑意,“杀。”
只是单单一个字,尾音就压着沁骨的寒意。
“不留活口么?”商陆砍杀一人后,问道。
“各自留下一人。”
有了谢岑人手的支援,局势瞬间扭转过来了。这次是换他们压着对方打。
得了喘息的空间,阿蔓收回手就要往裴无衣那边赶,谁料一个不注意对方有个人偷袭她。
正当她躲避不及时,一个青年替她解决了对方。正是谢岑方才赶来的那个下属商陆。
商陆墨衫束发,一身打扮利落。面容英俊,眉目一片沉冷。他看了眼阿蔓,眸光幽深,“当心点。”
阿蔓撞入对方幽深的眼眸,有一瞬间的怔愣,她呐呐,“嗯。”
如此,商陆便不再停留,转身又加入了打斗里。
阿蔓收回目光,也敛下心中思绪,往裴无衣所在的方位赶来。
“女郎,您没事罢?可有伤到哪里?”阿蔓一过来就问个不停,面带担忧之色。
“我还好。”裴无衣见了眼前的场景强压着心中的的不适,轻声道。“你们二人去帮忙罢。”
“诺。”
由于裴无衣带着面纱,言语间也伪装得很好,看不出什么异样。阿蔓点点头,于是拉着阿萝过去帮忙了。
谢岑一直在她附近护着她,闻言也偏头去瞧了裴无衣一眼。见她微微蹙起了眉,心下微转,“可还好?”
料想她一个从未沾染鲜血的世家女郎,今日这番情景,怕是受不住罢。
而裴无衣从方才到现在,一直都忍着不动,如此沉得下气,让谢岑倒有些刮目相看了。
从前对她的印象是聪慧,后来裴府见她,便觉她性子有着大多数世家女郎的矜傲。再往后,棋艺大会的对弈,便对这女郎的才华心生欣赏。
而今日,她保持冷静,竟与一般的世家女郎不同。若是平常娘子,见了如此血腥危险的场景早就慌得不知如何是好,仪态尽失了。
而她能强忍着不适,没失了该有的从容风度。这一点,倒有些士人从容不迫的气度了。
“……还好。”裴无衣没想到谢岑会再问她一起,她抬眸,见了对方温润不似作伪,比从前见他的每一次都要真实些的眉目,愣了半晌才答道。
不一会儿,这些匪盗,杀手们都被谢岑的手下灭了口,白及和空青各自留了一个活口,将他们的双手缚住。
裴无衣也跟上去了,站在谢岑身后右侧的不远处。
检查他们身上有没有携带可以自杀的毒药后,谢岑示意商陆:“问。”
白及对着裴无衣道:“女郎不若转过身去,眼下的场面不适合您看。”
裴无衣抿了抿唇,没做声背过身去了。
此处官道不远处是山林,如若从那边看这边视野开阔得很。一行人正潜藏在里边,暗中观察着这边。
“郎君。”下属唤了一声,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咱们可要……”
那郎君正是应该在太守府的华歆。此刻他不似裴无衣见他的那般温和有礼,一身气息冷沉得很。
他看着裴无衣的身影,眸光幽深,“如若开口,杀——”
“啊啊啊啊……”
没过多久。惨叫声就响起来了。只听着“求您……求、您放过我吧……”
惨叫声凄厉刺耳,如同刀子刮着瓷器一般的,令人心下发寒。
阿萝一抖,阿蔓扶了一把裴无衣,低声道:“女郎?”
裴无衣就算没亲眼见,心中也只觉得寒意渗人。更何况谢岑的声音还是那般温润平缓,“招还是不招?”
他像是在同好友寒暄一般,态度亲和,说话不疾不徐,却更让人浑身发冷了。
这人其实并不似世人口中那般光风霁月,光映照人。裴无衣虽然很早隐隐约约就有这个感觉了,如今真的见到了,心下却复杂不已。
那人正是那一波杀手其中的一个,杜衡研制的毒药让他全身溃烂,浑身仿佛有钉子在刺着骨头。他佝偻着身子,半天才吐出一句话来。
“我……我、说。”
谢岑垂着眸,神情淡漠。
白及上前给他解了双手。
哪知那人并不求生,一心只想求死。他双目充血,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短匕首来,就向谢岑刺去。
却见谢岑不动,他拂袖,还没等那人近身内力就将他的五脏六腑震碎了。
谢岑眉目温润,抖了抖衣袖,道:“看看他身上,可是绣云楼之人。”
空青去翻找,终于在那人的右臂上找到了一个很小,宛如胎记般的淡红色祥云痕迹。
“主子,确实是绣云楼。”空青答道,这与他们最近查到的讯息一致。绣云楼的杀手身上不起眼的地方都有一个淡红色的祥云痕迹。
“嗯。”谢岑应了一声,目光自然而然转向那匪盗,“该他了。”
这下还没等商陆给匪盗喂杜衡研制的毒药,对方就颤抖着身子求饶,“贵人饶命啊……”
说完还瞥了眼那死状凄惨的绣云楼杀手,咽了咽口水,不住地哆嗦。“小人、小人什么都招。”
“小人是附近的寇匪,三天前有位衣着锦绣的郎君找上门来。让小人带着小人的手下们,今日在此拦截过路之人。”
白及冷声道:“继续说!”
“听那位郎君说,拦截的是一位女郎。那位郎君姓……”
见着匪盗已经开始说话的口型,下属立即动手了。一支羽箭破空袭来,挟着呼呼的风声,射中匪盗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