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婉娘冷嗤一声，面上谦卑不再。“我说……像你这般卑劣之人，就应该堕入阿鼻地狱，日日夜夜受业火焚身之苦。”

“你这贱婢……怎敢以下犯上？”云氏听罢一脸郁色，大声呵斥她。

婉娘对她这般色厉内荏的妇人并不放在心上。她似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好笑的事情一般，吃吃笑出了声。“以下犯上？”

“夫人莫不是忘了，妾并非你林家家奴啊。不知这以下犯上又是从何而来呢？”婉娘如今是彻底撕下了这层假面。

虽然她的相貌还是那般平平无奇，甚至可以说是貌丑无颜。但此刻她眸中的杀意却生生冲淡了她的样貌给人带来的感觉。

她慢慢地逼近，面上浮现出阴冷至极的神色。

这样的神情骇得林江泰心下一跳。他面上的不虞神色都收敛了些许，“你、你这是做什么？”

云氏挡在了林江泰面前，将他牢牢地护在身后。顾不得自己身上还有伤，她冷声呵斥道：“你这贱民！不管如何，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重复着便只会说这几句话，婉娘只当做没听到。冤有头债有主，她与林江泰的仇与云氏与关。

“让开！”婉娘一把推开挡在林江泰身前的云氏，力气大得惊人。

云氏阻拦不力，只能暂时见着她逼近林江泰。

“别过来啊你别过来——”

这下林江泰慌极了，他哆哆嗦嗦地想要避开婉娘的动作，却发现自己不仅一动就疼力气也没有她大。“有话好好说，你放心，你想要什么本郎君都会满足你的……”

看着他往日里不可一世，嚣张跋扈的神情全然不见了。又想到他从前肆意打骂下人的情形，她忍不住讽刺地笑了。

林江泰现在已经是废人一个，于是婉娘便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从床榻上拽起来了。然后又见她拿出麻绳将他捆住。

“你做什么？放开阿郎你这贱民放开阿郎呐……”云氏第一反应就是扑上来去推开婉娘，可她却忘了方才的教训。

婉娘反手就是将她一推，然后顺便踢开了她的手。

云氏起先身上就有伤，这么被她一推一踢，腰部便直接就撞到了尖锐的摆设上。手腕也被踢得淤青，顿时钻心的疼漫延至全身，疼得她直抽冷气。

“阿郎！”向来养尊处优的云氏哪里能受得住这个苦呐，但林江泰是她唯一的儿子，她不得不挣扎着起身，却还是眼睁睁地看着婉娘拖走了他。

林江泰就这么被拖了出去。

起先他还有力气怒骂着婉娘，可过不了多久就歇了声。

一路上的枯枝石子划破了他的衣衫，也划伤了他的皮肉，但这还是轻的。也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只觉得从五脏六腑漫开一团烈焰，烧得他心口剧痛。如坠地狱黄泉，承受着焚心之苦。

于是他便是连疼的叫喊声都发不出了。

直到被拖到闹市里，婉娘看着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这才止了步伐将他随意地扔在地上。

她再去瞧林江泰的神色。只见他面色惨白犹如鬼魅，疼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方才满意地笑了笑。

“不知林郎君现下感觉如何呐？”

林江泰疼得说不出话，没理她。

“郎君可知这是因何如此么？”

见状，婉娘面上笑意更深了。她道：“是妾呀，都是妾特意为郎君准备的呢。”

“郎君呀，是中了毒。郎君知晓此毒名叫什么吗？它名为业火焚。中毒者在短时间内不会有任何的征兆，可随着毒素一日一日的积累，最终毒入肺腑，无力回天。”

“顾名思义，中了业火焚之人便会觉得腹中燃火，直至漫延周身。那种感觉，便是宛如身处阿鼻地狱，承受业火焚心之苦。”

婉娘笑着，凑近林江泰耳畔。“郎君先前不是问妾想要什么吗？妾要的……就是郎君的命呐。”

“你……这毒妇……”林江泰艰难地抬起头，想要扑上来去撕了婉娘，却终是无力地垂下了手。

他恨恨的，面上神色宛如要将婉娘剥皮拆骨一般，恨到了极点。

“哈哈哈哈。”婉娘不屑地笑了，“毒妇？郎君啊郎君，你可还记得那位摆摊为生的娘子婉娘？若不是你狠毒在先，又怎会有我茹娘今日的报仇？早就说过了，杀人偿命不是天经地义么？”

婉娘其实并不是婉娘，她名叫茹娘。婉娘则是她的亲生姊姊，只可惜毁在了林江泰这般卑劣无耻之徒的手里。

林江泰惯爱狎弄女子，若不是有裴无衣她们给的教训以至于他只能躺在床榻上动弹不得，茹娘不会完好无损也不会如此顺利地就给他下了毒。

早在茹娘的第一句话说完时，林江泰就心中猛得一颤。他记得那位婉娘的，是在他手下坚持了最久的一个狎奴。只是怪不得后来又听到婉娘这个名讳就觉得似曾相识。

只是时间太过久远，他都快淡忘了她们这些人而已。

见林江泰瞳孔一缩，茹娘便知晓了他还记得的。只要记得便好，记得姊姊就不会白死了。

“各位大娘丈人们，这就是那林江泰……大家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报怨呐！”

茹娘的一番话马上就引来了这些百姓，眼见着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她便再也不顾林江泰的死活悄悄的溜到旁边去了。

“哎是他！”

“就是他林江泰……害了我家女儿的那畜生！”

“杀了他为咱们无辜死去的儿女们报仇啊！”

义愤填膺的声音此起彼伏，将林江泰淹没在人群里。他不能动弹，又中了毒，于是便眼睁睁地看着这些平日里他最是蔑视的布衣百姓们向他扑了过来。

宛如要饮他的血啖他的肉，剥皮拆骨吃得分毫不剩。

不过一刻钟的样子，心满意足的百姓们便将他随意抛在了地上，面上皆是大仇得报的神色。

茹娘没过去，只是远远地在一旁瞧着。忽然传来妇人的哭声，只见云氏寻了过来扑在林江泰身上痛哭流涕。

林江泰已经死去多时了，浑身下上血迹斑斑，遍布伤痕。他死相也是极其痛苦的，连双眼都没能闭上。

“阿郎……为娘的阿郎呐……是我对不住你没能护住你啊……”

哭声悲戚，使人听此就觉得肝肠寸断，见者伤心。

只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茹娘想想自己惨遭无辜杀害的姊姊就又硬下了心肠。

“姊姊，妹妹为你报仇了。”她轻轻笑了起来，神色明媚一瞬间好看极了。

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她捂住脸，痴痴地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