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无人应答。
阿蔓同阿萝面面相觑。
于是阿蔓压低了声音问:“难道不是你拿的么?”
“不是,我以为是你给女郎盖的薄被。”
阿萝瞪大眼睛,说:“不是啊。若不是你我,那又是何人呢?”
二人细细碎碎的声音让把注意力都放在她们身上的裴无衣敏锐地捕捉到了。
她蹙眉。“怎么了?不是你们二人拿来的么。”
两人齐齐摇头,答道:“不是。”
若不是她们二人拿来的,在这个宅院里除了她们也别无他人呐。裴无衣在心底影影约约有了个猜测,但此时还不是证实的时候。
她转移了话题,道:“方才不是说有杏子么,拿过来罢。”
“诺。”阿萝将那条浅蓝色的薄毯抱走了,临走时问:“女郎,此物可要留下?”
“洗好后先放着罢。”裴无衣沉吟了片刻,这般说道。
过了不久,杏子被阿萝拿来了。阿蔓在一旁提醒,“杏子在您前面。”
裴无衣伸手去拿,指尖覆上微凉的杏子,圆滚滚的一个杏子被她拿起来了。
她又轻轻地咬了一口,顿时杏子酸酸甜甜的口感在口腔里漫延开来。比起河东种植的杏子,这个酸味要比甜味重些。
不过也是,河东的采摘的杏子一般是用来酿造甜杏酒的,而这种杏子一般是用来单独食用的。
酸酸甜甜的食物确实能够开胃。
没忍住,裴无衣又多要了几个。“还有么?”
阿蔓笑着道:“有的有的,足足有一篮子呢。”
正在此时,阁楼上的谢岑看书看倦了。他放下手中的书卷,不经意间又看了裴无衣一眼。
遥遥看去,只见下方的小亭子里,裴无衣向着前方阿萝端着的盘子里伸手去拿什么。
是那竹篮白杏。
他微微弯了弯唇角,看着裴无衣一连吃了好几个。
阿萝故意狭促地问:“女郎,这杏子味道如何呐?想必定然是极好的罢,您看您都连着吃了好几个了。”
“还行……”裴无衣伸手的动作顿了顿。她面上一片平静无波澜,“只是忽然有了食欲,这才如此罢了。”
仿佛方才抗拒吃东西的人不是她一般。
“哦哦,原来如此。”阿萝面上笑意忍了又忍,状似明白地点了点头。
听出了她话外之音,裴无衣只当做没听到,她道:“还有么?”
阿蔓适时地制止了阿萝又要向裴无衣递杏子的动作,她轻声道:“女郎不可再多食了。”
她的声音虽柔和,却有坚定之意。“您有两顿饭未曾进食了,待会儿还要喝药,不吃饭怎么能行?”
其实不止裴老夫人曾嘱咐过她,就连清河郡主也对她嘱咐过。说是裴无衣在外要细细照料,不能再坏了身子。
此次裴无衣又受伤了她本就心有自责,眼下就更不能再任由裴无衣随意地不把自己的身子不当回事了。
阿萝也顺势接腔。“女郎您想想,若是老夫人和郡主知晓了,定然也会忧心您的身子的。”
“若是再出了什么岔子,怕是婢子二人也要受责罚的。”
阿萝轻声道:“女郎您就忍心看着婢子到时候受责罚么?”
两人一唱一和的,裴无衣明知她们的用意却不得不顺了她们的意思来。
她默了默,抿唇道:“好吧。”
看着阿蔓阿萝两人领着裴无衣出了亭子然后回去了,谢岑这才淡淡地收回了视线。
傍晚时分,吃过晚饭后又喝了许久未曾喝过的苦药,裴无衣不觉轻轻地皱了皱眉头。然而很快药力发作,她便又沉沉睡了过去。
睡梦里,不知怎的她却突然梦到了她还在河东时的时候。
那日是她重来一世后,过了几日赴卫燕飞卫三娘的约时,去十里坡一同游玩。
同萧家女郎比试过后,由于纸鸢的线断了,她去林子中寻纸鸢。然而这次眼前所见之景却是截然不同的。
梦中的自己确实同那日一般寻到了纸鸢所在的位置,然后阿萝便踏枝而上身轻如燕地取下了那只断了线的纸鸢。
在不远处的树丛里,却匿着两个人。
她心下一惊。再看去,只见一人白衣一人黑衫。穿黑衫的那位站在后面,看样子是个下属。着白衣的气质高华,看样子是位世家郎君。
那郎君同身旁下属就如同掩藏在迷雾里一般,面容根本就瞧不清楚。裴无衣有心去喊梦中的自己,提醒有人,可是无论她怎么喊对方也听不清。
却是在下一瞬间,撞入对方的眼眸。
白衣郎君的眸光中有光影浮动,又似有须臾春风拂稍而过。不过刹那间的变化,然后就陷入了漠漠轻寒的阁楼冷月,天色苍茫的崖间皑雪中。
裴无衣又是一惊,只见在下一瞬,那人又像是没看到一般转过头去了。
他是……何人?
裴无衣迷迷糊糊地从梦中醒来时,面上还是茫然的。
外边突然响起了金鸡的打鸣报晓声,声音高昂直直划破了苍穹,迎接着新的一日。
此为寅时的金鸡报晓。
这是裴无衣这些日子以来初次没昏睡过去,在寅时就醒了的时候。
而且甚是惊奇的是,她这次居然连丝毫的疲累感都没有。
她又阖上了眼帘,半晌才恍然注意到了这满室的幽兰香。
香气极轻极淡,幽幽静静地充斥在室内,萦绕在每一个角落。宛若空谷深涧里的那丛幽兰,在朦胧月色下任香气肆意伸展漫延。无端地就让人心下一片安宁。
裴无衣此刻就在屋子里,只要她一呼吸,便能吸入这满室的幽兰香。
这香气,也像极了她在某个郎君身上闻到过的气味。
于是她出声去唤人来,闻声两个婢女很快地就推门而入了。外面正是拂晓时分,晨起的微风携带着微凉的气息。
阿蔓阿萝两人进来时,就把这股微凉的气息一同带了进来。
“女郎怎的醒得如此早?”阿萝掌上灯,复而相问。
裴无衣不答反问:“昨夜怎么点了香?”
以往裴无衣惯用的熏香是桃花暖香,如今性子虽不似从前那般无忧无虑了,可到底是自幼用惯了的熏香,也没舍得再换了。
然而此番来到这些郡县,由于是在外行程,故而带来的一些桃花暖香便早早地就用完了。
不待两个婢女回答,她又道:“不是说熏香早就用完了么,怎么突然又有了?再者熏香还换了品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