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岑应声:“可有何事?”
“是这样的,师叔请两位施主过去。”慧静道:“师叔在大佛殿里侯着,便由小僧为二位施主引路。”
解忧道人相请?还是单单请他们两人。
只听谢岑淡笑道:“好。”
裴无衣敛了眉目,于是也说:“已知晓。”
于是阿蔓扶起她,然后引着她出门。谢岑跟在后面,旋即默不作声地关上了一叶阁的门。
“女施主。”台阶下站着的正是慧静。在他身后,也站着杏色衣衫的阿萝。
只见慧静端端正正地站在那里,稚气未脱的圆脸上端着老成的恭肃。
可他本就只是个孩子,见了裴无衣这般好看的姊姊出来,他的眼眸明显亮了一下。
至于谢岑,明明也是如玉般的人物,不知为何他却选择性地忽略了。
听到慧静唤着她,裴无衣不甚明显地轻轻笑了笑,很浅的笑容却有着梨花欲绽非绽的清丽婉约,含蓄而令人心动。她亦是轻声唤道:“慧静小道人。”
比对谢岑冷冷淡淡的态度不知好了多少。
谢岑看着,眉目间的温润笑意不觉淡了几分。
“嗯嗯。”慧静很是高兴地应到,于是连忙说道:“请施主随小僧这边来吧。”
旋即阿萝立即迎了上去,走到裴无衣身边,方才轻声唤了一句“女郎。”
“嗯。”裴无衣微微颔首,“回来了?”
阿蔓轻斥她一声,三人边走边说。“你怎么回事?不是说让你照顾服侍着女郎么,怎么就我去熬药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还独独留女郎和谢家郎君同处一室,若是传了出去,只怕对女郎的声誉有影响。
“女郎暂时还不能视物,若是有什么吩咐你人却不见了……”
“不是有谢……我……”阿萝闷着声音道。
她又猛然想起来这谢家七郎亦是外人呐。可能是这些日子谢郎君对女郎还算温和亲近的态度让她稍稍放松了谨惕……于是她连忙认错,“女郎,婢子知错了!”
她这个不细心谨慎的毛病却是总在犯。
阿蔓道:“女郎,您今日必须得罚她,该让她长长记性才好!”
裴无衣眉目淡淡,道:“那便罚你这个月的月俸罢,月俸都尽数扣除。”
完了月俸没了……听罢,阿萝垂头丧气地应答:“婢子谢过女郎宽恕。”
但她心里明白,她的行为乃是失职。若是放在了别家奴婢身上,只怕便是挨板子也是不够的。
出了一叶阁,只见白及和空青正在院子外侯着。见几人出来,齐身行了一礼。
白及道:“主子,裴女郎。”
谢岑颔首,“走罢。”
穿过几个拐角和阁苑,他们走了一段路程后便慢慢靠近了佛寺中心。来到这边,环境虽还是那般幽静肃穆,却比方才的一叶阁所在的地方热闹了不少。
这种热闹不是人声鼎沸,门庭若市的那种热闹,而是佛铃声空灵,佛寺钟声杳杳,还伴着道人们的阵阵诵经声,肃穆安宁下又平添十丈红尘的烟火气。
越是靠近大佛殿,肃穆而蕴着尘世淡淡的烟火气的感觉便越是明显。
近了,便听见有道人虔诚而肃穆的诵经声——
“……南无、喝罗怛那、哆罗夜耶。南无、阿唎耶。婆卢羯帝、烁钵罗耶。菩提萨埵婆耶……”
正是佛家之中的静心咒。
与此同时,还伴随着木鱼的敲击声,声声清脆敲击在人的心上。
“师叔,人来了。”慧静出声,对着背对着他们的道人说道。
跪坐在佛像前的蒲团上的袈裟道人睁开双眼,手中动作并不止歇。他的声音温和清澈,“二位请进。”
阿蔓扶着裴无衣,正准备引着她踏上台阶入殿,却见慧静突然伸手拦住了她。
“施主不可。”
“怎么了?小道人。”
“只有这两位施主可以进去。”慧静小小的年纪却板着脸说道:“师叔说了,只请他们进去。”
说罢,目光又看向白及和空青两人,“这两位施主也是不可以的。”
里头的解忧道人边诵经边敲着木鱼的声音并未止歇,一声接着一声,声声虔诚而悠长。
“若如此,尔等便莫要随我一同进去罢。”裴无衣摆摆手,松开了阿蔓的搀扶。
谢岑亦道:“留在殿外侯着罢。”
白及和空青两人倒是很快领命:“谨遵主子吩咐。”
无奈之下,阿蔓阿萝两人只得道:“诺。”
于是见谢岑走到了裴无衣身旁,他微拂衣袖,声音温润,“抱歉,谢某唐突了。”
裴无衣一怔。
台阶有五六步,只见谢岑轻轻握住了裴无衣的右手手腕,但是却是隔着她的衣袖的。
慢慢地,他牵着裴无衣一步步上台阶。
裴无衣的右手手腕被他隔着衣袖握住,春衫轻薄他掌心的温度微暖,便是她想忽略这种感觉都忽略不了。
于是她的眼睫轻轻颤动着,眸光低垂。
谢岑看着步履从容眉目平静,心下却亦是有些恍惚。他定了定心神,少年郎君的眉目隐隐地蕴着柔色。
进了大佛殿内,谢岑慢慢地将裴无衣牵到背对着他们的道人身后,这才放了手。在他身后,大佛殿的殿门“哐啷”一声无风而关。
“欸……这门……”怎么突然就关上了?阿萝顿时惊叫道。
“施主放心,师叔怕只是有不便泄露之事要同二位施主相谈。”慧静行了个佛礼,圆润秀气的脸上一片恭肃老成。:
此时大佛殿里,谢岑抬首看去,只见殿内供奉高一丈八尺的金佛,佛像两肓齐挺,造型雄伟,气势浑厚。正是释迦摩尼之像。
解忧道人停止了诵经声,他放下敲击木鱼。施然起身,却道:“我寺签文灵验,二位施主可要求上一签?”
本以为他是要说什么极为重要之事,却没想到只是询问他们二人要不要拜佛求签。
裴无衣顿了顿,道:“禅师,不知妾何时能见得光明呐?”
不是她心急,只是方才谢岑牵着她的手进入眼下这大佛殿之事让她有些心慌,她迫切地需要恢复双眼的光明。
解忧温声道:“再等等,最迟不过明早,很快便会好的。”
这时谢岑道:“若是拜佛求签,可是由禅师解签?”
“这是自然。”解忧道人微微一笑,悲悯平和的神色莫名蕴上了高深莫测的意味。
“佛签灵验,由贫道无偿为二位解签,二位施主不妨试上一试。”
世上愿求得解忧道人这般佛法高深的禅师为其解签之人不知有多少,更何况解忧本就很少为他人卜卦解签。世人为求他一卦一解,便是万金也难求的。
今日解忧句句是劝其求签之意,也不知是因何而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