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尉大人都亲自到了，那个水性杨花女人的儿子，可是出息了！”

“可不能这么说，这些话都是一任县尉故意泼的脏水，人家一个孤苦伶仃的娃子，好不容易活出盼头了，咱们可不能黑了心肠。”

……

周义赶来时，赵仲麟的小院外已围满了乡邻们。

他从人群中挤进去。

作为周侗的儿子，乡邻们看到后，也纷纷让路。

他倒是很容易就进了院子。

周义看着院中的人不由愣怔一下。

岳和、徐有粮这些一直关照坚石的长辈们有些拘谨，却也硬着头皮站在一旁。

很明显，他们也是强鼓着勇气，给坚石撑腰的。

担心县尉瞧着坚石是个少年，家中没有长辈就随意拿捏。

破家的知府，灭门的县令不是说说的。

让他感到诧异的是王和、汤仲、张程道也都来了。

三人可是汤阴县有头有脸的人物。

即便坚石杀狼的事迹传开，也不至于惊动他们亲自来看望一个后生晚辈。

周义瞧着三人簇拥着身穿官服的刘县尉在挂着狼尸的架子前面指指点点低声谈论，就觉处处透露着诡异。

他不动声色走到站在一旁的伙伴们身边。

“坚石，县尉来你家作甚？”周义低声询问。

赵仲麟摇了摇头，他也在琢磨县尉来家里的目的。

总不是真如娘亲讲的武松打虎故事一般。

他杀狼，也平白得一个官身吧？

娘亲当时就说的很清楚，武松之所以能够得了一个都头的官身，打虎的英雄事迹是一回事。

更主要是武松在民间的忠义之名为清河县县令看重。

用娘亲的话总结，就是一个有为的当权者，总是会通过各种方式方法，把民间一些有很大名望的人，笼络到统治阶层内。

或是给点芝麻绿豆般的权利，或是给个有名无实的头衔。

受笼络者要受到统治阶层的约束，而加入者的名望又能够很好的为当权者所利用，令百姓信服。

娘亲也曾说过，历朝历代其实还未真正意识到，约束受笼络者的重要性。

笼络有名望者，更多是利用受笼络者的名望，影响底层百姓。

恰恰给了一些徒有名望，却无法名正言顺把名望转化为影响力和权力之人机会。

为此，娘亲还专门讲述了草寇宋江的发家史。

宋江有着及时雨的美名，同时宋江又利用处于统治阶层内部的便利，将其及时雨的美名，转化为真正的影响力和执行力。

在整个过程中，官方利用了宋江的名望，对地方纠纷矛盾，官民对立起到了积极作用。

可就是缺少对宋江的约束，让宋江借助身处权力层的便利，实权、影响力越来越大。

娘亲针对宋江为首的草寇，还说了一些他根本听不懂的词汇。

由官方主导，成立什么文化联盟，武术联盟，予以文人、江湖草莽一个象征性荣誉，却又没有实权的身份。

把这些人拢入权力阶层，利用他们的声望，同时要制定规则，约束他们野心，禁止他们以武犯禁，以文造势鼓动民心，剿灭宋江草寇便更加容易等等。

从根子，砍掉他们所谓替天行道的口号。

即便是现在，很多东西赵仲麟也不明白。

有些却已经明白了。

就比如现在，他不认为，他杀了一群畜生，就能让县尉出面，像武松一样给一个官身。

他没有武松的名望。

相反因为前任县尉给娘亲泼脏水，他的名声并不好。

加之又有周侗评价他为野狗，可以说，与武松的条件差着十万八千里。

所以他对县尉登门十分不解。

也抱有强烈的警惕心。

并且他还知道，周侗出游就是去县府。

赵仲麟分析推敲着各种关节时，县尉转身，冲他招手，和煦笑道：“赵家小郎，过来。”

赵仲麟冲岳飞等人点了点头，在众人的注视下，平静的走过去。

岳和、徐有粮几位长辈也硬着头皮跟着走过去，担心赵仲麟年轻，了官差的当，亦或是不小心得罪对方。

“拜见县尉大人。”赵仲麟抱拳见礼。

刘革华审视打量赵仲麟，连连点头：“少年英雄，果真是少年英雄。”

“辽国被灭，可我们与金朝约定的平分辽国，拿回燕云十六州却没有实现，金朝蛮兵虎视眈眈，朝廷下令，要备战防备金人犯我大宋。”

“各地都在整肃乡兵，我们河南路有保卫京畿的重任……”

“我们汤阴地处重要枢纽，更是对朝廷的命令不敢有丝毫懈怠，县令听闻你的事迹后，想要你出任麒麟村附近十村的都保，负责管辖训练乡兵，以备不时！”

刘革华讲了一堆天下大势，最后提到了整肃乡兵之事。

“赵家小子要当官了！”

“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

爬在院墙外看热闹的乡邻听闻后，酸溜溜的议论起来，有些眼红的看着发呆的赵仲麟。

周义、岳飞等伙伴们也一脸惊讶。

他们明白王和等人为什么也来凑热闹了，坚石有了这个官身，身份地位就完全不一样了！

作为坚石管辖范围内的乡绅，肯定是要提前来打个招呼。

走动走动，增进关系。

都保虽然只是乡兵头领，并且从官府也领不到一份俸禄。

却有着管辖十个村子抽丁的实打实权力，真要捞油水，油水大得很！

真给官身？

赵仲麟第一反应就觉得是天砸下来的馅饼！

他早分析过，他的条件做不了武松。

可偏偏就发生了！

“坚石小子，还不快谢谢刘大人！”王和和赵仲麟关系比较好，笑着催促道。

赵仲麟回神，他看着徐叔、岳叔几人替他高兴，乐的咧嘴笑着，手足无措连话都不知怎么说的模样。

心中十分感念。

他隐约也推测出，他得这官身的内幕了。

周侗！

他推断，什么杀狼的英勇事迹，怕是没有此事，刘县尉都会找到他，让他来任这个都保！

都保并不好做。

要负责整肃乡兵，乡兵服役是没有饷银的。

就是徭役。

当兵本就无人愿意，何况这种没钱赚，要出力，甚至还有可能送命的活计。

他当了都保，就会站在乡邻的对立面。

他就会被周围的乡邻们孤立！

若是从中捞油水，还会被乡邻们仇恨！

他就成了名副其实的野狗。

反之如果他不尽心尽力，周侗就可以借助官府的力量，向他问罪！

总之符合周侗不断挤压他生存空间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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