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的晨光将青石上的积水都耀的波光粼粼，将昨晚的狼藉抚慰平静。

孟绾正想着去南苑看看宋昭，还未至南苑，便听到一阵咣咣铛铛的刀剑声。

“阿昭？”入石拱门，苍翠而繁茂的香樟木隐隐遮掩着移动着的一青一黑的影团。

青衣剑客的衣袂飞舞，剑若流云，身影秀挺，静若凝渊，晨初的日光打在他的肩上，像极光里静默着的玉雕神像。虽隔着一些距离，但孟绾还是依然清楚的感觉到了，宋昭眸中的冷意，万里坦荡雪虐风饕，那是他毫无保留的杀意。

黑衣少年俨然已落了下风，却丝毫无任何妥协之势。孟绾仰首眯了眯眼睛，似乎并不打算打断两人的较量。

忽然青衣剑客闪出腕中的剑光，如飞燕般指向黑衣少年所在的地方。

在破碎的寒光中孟绾不大看得清楚他们各自的招数，两人的剑花在晨曦中挥出一片绚烂的光幕，似点点繁星自星空中坠落而下。

黑衣少年斩灭迎面而来的虹芒，虚虚实实挽了三个漂亮的剑花，在未触到青衣少年的时候，对面人长剑挥洒，刺眼的剑芒直冲而起，宛如绚烂的银龙，打断黑衣少年的剑刃。

断掉的剑刃在空中快速旋转了几下，继而重重的落在温润的泥土上，发出沉闷的“咣当”声。

“阿昭，阿凌！”孟绾打断两人之间奇怪而又略显沉郁的气氛。

“你们这是怎么了？”

冬凌心下觉得窘迫，只想早些离开这里。垂着头，低声道：“小姐。”

宋昭转头看着眉目间依然温柔至极的女子，原本被寒霜覆盖的眸子也化成了春日里静默的清潭。

孟绾看向沉默着的冬凌和他手中紧握住的残剑，那把玄铁柳叶剑是兄长从前送给他的。冬凌极为珍惜，断掉了的剑，有一种奇异而残缺的美。

“阿凌，你们为什么打起来？”

“他清晨的时候在门前鬼鬼祟祟的，我还以为府中招了贼。”冬凌瞥向身边依然毫无反应的宋昭，似乎并不服气也于自己被打败的事实。

冬凌是在府中长大的，常年跟随孟玄，师从年子期，年子期送冬凌来府上时曾提及过冬凌的身世。年子期在冬天遇到了在长安城脚下瑟瑟发抖的冬凌，虽是衣衫褴褛但眼睛里却有一种无可言喻的韧劲，那是与其他凡人不同的，灵动而且坚毅。年子期摸过他的身骨，是学武的好苗子，便将他带来了南方。年子期性子洒脱，游乐人间未曾成家，除了冬凌便再无牵挂。七年前，年子期将冬凌托付给孟玄。一走便是七年，七年间了无音讯。

冬凌最喜欢的事情便是坐在泠阳王府的正脊上看远处的夕阳，他从来不说在等谁，他大概知道那个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如今已是舞勺之年的冬凌依旧喜欢坐在屋脊上发呆，但大概不会再等谁了。

三人静默了良久，各有所思。

“阿昭，你在找我吗？”孟绾轻轻歪了歪头，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弯起了唇角。

“嗯。”宋昭的只是单单的回答了一个字。

他依然没有任何表情，但只是看着他沉寂浩瀚的眼睛，孟绾便觉得无比心安。

有时甚至她都有些模糊了，当初，究竟是自己救赎了他，还是他救赎了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