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璇，你最爱的白山茶开了，我托人从南山采了些来。”山林间，树影绰绰，阳光透过林荫叶缝散落在地上。顾温俯身半跪在地上，面前的小坟包前放了一束娇艳的山茶花，白色的花瓣上还带露，将散落的日光折射成了无数细碎的小光柱。

顾温今日穿了一身月色的长袍，褪下繁琐的官服的他，也不过是个苍白瘦弱的书生模样，他敛袖轻轻擦试着墓碑上的尘土，眼下忽然生出了一抹红，他继续喃喃自语道：“阿璇，你好久都没有来过我梦里了，我好想你。”顾温想起他与上官婧璇相识的那个秋天，到如今已过去十四个年头了。

太久了，久到顾温已经快要忘记了，他们第一次相遇时她穿的衣服是什么颜色的，她递给自己的那碗粥是什么味道的。记忆模糊到，他已经想不起她笑起来的时候，虎牙是在左边还是右边。

而这种逐渐忘却的感觉让顾温越来越害怕，他怕自己有一天会忘记了那个拓落而赤诚的少女，害怕自己忘记了曾经答应过她的那些誓言。如今的顾温不知道他是为了谁而活着，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或许他的心早就跟着那个女子死在了六年前的那个冬天。

这么些年，顾温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这场梦中万物皆是沉寂，唯有那人是世间独有的一抹旖旎月色。梦醒后，他见万顷星河，千里暮色，皆不及那一抹旖旎月色。

中宫，晨光透过崇文馆的窗子，光线所及，就连空中漂浮飞舞的尘埃都被渡上了金色。

“伯夷论道，始吾弗信，旋其面目，何为是真？”老者的声色透着无尽的沧桑，仿佛开口便是一段神秘而古老的往事。

殿中的的矮桌前，一少年正与一老者对弈。少年神色虔诚，身着月白长袍，玉冠束发，鼻梁英挺，目如朝露，清致柔和。温润中透着贵气。在晨曦的微芒中，甚至能看到他白皙的皮肤下细小的青色脉络。恍若月光下凉风，恍若清溪上薄雨。

少年开口，清朗温柔，带着少年身上独有的木槿香：“至精无形，至大不可围。是信情乎？然则我何为乎？何不为乎？吾辞受趣舍，吾终奈何？”

语毕，那老者满意的点了点头，落下一子于棋盘之上，继续问道：“何为国者？”

“荀子曰：国者，天下之利势也。得道以持之，则大安也，大荣也，积美之源也。不得道以持之，则大危也，大累也，有之不如无之。及其綦也，索为匹夫，不可得也。齐湣、宋献是也。故用国者义立而王，信立而霸，权谋立而亡。”

羸形暗去春泉长，拔势横来野火烧，棋局之上，生死成败已见分晓。

老者抚须观局，那双剔透而深邃的眸子中闪过一丝赞赏：“三将破关，送子截杀。”老者顿了顿，大笑道：“三殿下棋技精湛，老朽甘拜下风。”

少年俯首做辑，谦而不燥：“学生侥胜而已，太行先生学识渊博，有大智慧，学生还要向先生多多请教才是。”

曦光渐短，太阳的轮廓也逐渐变得清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