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八十九章 掩饰(1 / 1)缥缥岱土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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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吟进来的时候面色阴沉着,谢梓相的目光一下子落在她身上,只看她沉静地看着谢梓相:“临王殿下安好。”

“昨日你们到底说了什么?”谢梓材憋着一口气忍受着隐痛。

只看那二人相视一眼却都不言语,她皱眉又怒道:“说!”

秋吟勉强笑着淡淡道:“只是奉皇后之命,给临王殿下送上一些婚后赏赐。”

“你说。”谢梓材指着谢梓相道。

他死死盯着秋吟,而后目光在主仆间流转,一时真拿不准这二人在做什么,结果便是谁也不说话,这堂中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出征在即,你也该去看看淑妃娘娘,”谢梓材白着嘴唇开口,“留着点儿时间,跟弟妹好好道别,少在捕风捉影的事情上耗费精神。”

谢梓相有些木然看着她柔声交待着的一切,低下头嗤笑道:“是你派她来告诉我,当年不是薛皇后要处罚我,而是我母亲力主将我送出宫,现下又在此处说什么?”

原来只是说了这个。

她深吸一口气将心放在了肚子里,而后疑惑地看向秋吟。

“我只是怕临王殿下总是介怀着当年的事,总要将自己的怨气撒在太女身上,才想着告知罢了。”她也面不改色。

偏偏是这个时机吗?

“那么多年了你还缠着这件事……”谢梓材皱着眉看着谢梓相。

“可那件事,将我十几年的人生都改变了殿下,”谢梓相头一次在她面前露出些许痛苦,“在父母膝下长大,你恐怕永远不明白,在他人门阶里,顶着罪名活着是种什么感受,也不知道十二三岁连身量都未成的人要怎么在军营里抢夺自己的一席之地。我的一生都是在那时候改变的,我要怎么忘记?”

她是第一次听到谢梓相说些心里话,一时嗓子堵住,也不知道要怎么回应。

或许他在外面也是受尽了辛苦,可他也不知道这宫墙之内,也是危机四伏,不过是另一份苦痛罢了。

“好,那你去询问吧。”谢梓材突然扯起一边嘴角,想着方才那段时间,也够柳微之偷偷听着他们的谈论,给淑妃送去消息了。

时间总够她编一套说辞出来了。

“谢梓相,那件事上,我能说的便是,我不欠你的,柳微之也不欠你的,贺玉惜的事想来你也知道他在后头出力不少,从今以后,不许再难为他。”她这样吩咐着,看谢梓相一言不发走了出去,算是勉强答应。

柳微之是急着端着药进来的,看她满头的细汗立刻叫人去请御医过来。

左不过还是说她心绪不宁,伤了胎气,静养两个字她都听腻了。

“静养,姑姑这些天这样盯着我,不让我烦心,也不让我多吃任何生冷的东西,偏偏要在这个时候闹得我不安吗?”她看着秋吟站在床边神色倦怠问着。

“奴婢知罪。”

“为什么,为什么在这个关头要去扰他,明知道他是平定西疆的大将,此前他那样对柳微之,对我,我都一一忍下来,就是为了让他恪尽职守。偏偏在这个时候你要跟他提起以前的事,是想做什么?”

“西疆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能守。”

“可是现下他却是最好的人选,”谢梓材靠在床边,“母亲不让我们抖落他的身世,是当初对淑妃有承诺,我今日不提,是为了让他能以皇子身份安然镇守西疆,你到底是…嘶……”

腹下一阵疼痛,她倒吸一口气让自己安定下来。

秋吟过了良久,只好蹲下给她盖好被子道:“我只是怕他此次出去,得胜归来后又不免怨恨你与驸马,到时候朝廷处境只会对你更不利。”

她总不能真在这时候告诉谢梓材,薛遇的死并没有那么简单。

“就凭他那直肠子,能成什么事?”她轻声劝了秋吟两句,总算让人的脸色好了起来。

柳微之进来接替秋吟的时候,一直不说话,她窥着他的神色小声问:“你想问什么?”

“殿下愿说吗?”

“也没什么不能告诉你的,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跟你说清楚罢了。”她叹道。

而后听着她将谢梓相的身世缓缓道来,柳微之皱着眉更不知道要说什么。

“在想什么?”看他眉头紧锁,她问道。

“这样大的事,足以将高家和傅家全都拽入深渊了,殿下竟然一直隐忍不发。”他有些不明白。

“母亲交待的事罢了,再加上现在西疆离不得谢梓相,”她怅惘叹了一声,“只是若有一天谢梓相和高家傅家真的威胁到我脖子处了,我想我也是会不惜一切的,到时候再说出去,母亲也怪不了我了。”

柳微之不算明白她和薛遇之间的关系,若说亲近,偏偏只是尊敬更多,若说疏离,薛遇所交待的每一件事她都记得很仔细,虽然有不甘愿,但最终都是按着薛遇所想一路走来。

他曾经以为当初那个坐在薛皇后身边的小女孩应当是放纵地活着,才会那样任性大胆。

可最终谁在这个世道,都做不到这样活着。

“女史,这是报上来的想要请您提点的名册。”小太监第一次侍奉何空游,颤巍巍递上了文书。

何空游却是看也没看一眼,心烦意乱地将他手中的文书都打落在地,他诚惶诚恐跪下求饶。

“闭嘴,一点儿规矩都没有。”

她皱眉,这些时日她这脾性的确是不顺的。谢梓相回京之后,西疆的大半事务都还握在他的心腹手里,这些日子她好不容易塞了一些自己的人进去,现下谢梓相一旦调回去,之前的布置算是全毁了。

本来以为秋吟能生出些事情,好遏制住谢梓相的,没想到两天过去也没什么动静,实在让人恼怒。

再过不了两日谢梓相就真要走了,北边有柳休坐镇,她始终不能把自己的亲信安插进去,大半的军中亲信都在西疆,听说这几日谢梓相已经开始重新选调将官了……

总不能让他把所有的东西都给毁了。

覃容皓再来的时候,谢梓材那脸色就更差了一些,柳微之知道这些日子几番折腾,恐怕现下的境况还不不如当初。

“倒不如趁此机会,向殿下言明吧。”覃容皓劝道。

孩子注定是保不住的,月份再大一些也只会危害她自身。

她仍旧着急询问状况,每每见她那副样子,柳微之就觉得开不了口。

“殿下,这个孩子……”他伸手抚住她小腹,“不能要了。”

他几乎也是颤抖着唇压抑着悲伤说出这话。

面前的人没有太大的反应。

其实他不说,这些日子她自己的身子如何她也知道,只是骤然明白过来,也不知要作何反应。

她靠在他怀里过了很久,心中的空洞与腹下的疼痛一阵阵袭来,最终抵挡不住低低哭泣着。

他没有去看她的泪水,触及到下巴的一片冰凉的时候叹了一声,等着她哭得累了睡了下去才离开房间。

他看着王琼新送来的奏报,高放安还真是哪里都要动作一番。

平定了内乱和寺庙侵占财物之事后,水利工事便已经开始动作起来,皇帝最终还是答应,一应事情也都交给了王琼主理。

本来这些日子工程还算进行得安稳,他也以为不管朝堂上怎么闹腾,至少皇帝同意的工事高放安不会去动。

看起来失去了谢梓棠又还没完全掌控住谢梓相的确是让他十分紧张了。

王琼说这几日他留意着去查账目,那管理账目的户曹吞吞吐吐,一再拖延,他觉出了不对偷偷叫人将账本偷了出来。

这才知道底下的人又有谋私利而贪污的,不仅如此,那些款项都做了大的修改,到时候皇帝追究起来底下的人大可以推脱,将所有的问题往王琼身上扣。

想起当年修筑边城工事的时候他就已经被这底下的官员摆过一道了,所以此后的一应账目他都是要自己过手的。想来那些人也不知道他有这个习惯,才没有做好应对的准备被他看出了端倪。

将王琼赶下去,下一步要么是替自己的人上去,要么就还会叫停工事。

“奉壹,”柳微之叹了一声,“去告诉元逊大人,该准备了。”

总不能真让他接着这么猖狂下去。

谢梓相那一从东宫出来,仍旧去找了淑妃,淑妃只得到消息,说谢梓相要问当年太女落水之事,细想了一阵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些年谢梓材也是清楚他的身世的。

她背脊顿时生了冷汗。

谢梓相来得匆忙,她给他准备好茶水,没等他发问便道:“出征所需之物都准备好了吗?”

“嗯。”

淑妃点点头又说起谢梓棠的境况,比她想象的好许多,她终究也在封地扎根,虽说当日离京之时谢梓棠与她闹得厉害,但终究那孩子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若你要问,当初为什么非得送你出去,看着你姐姐,就该明白缘由了。”

她原本想着他这辈子都是不必回来的,到了弱冠之年就能前去封地,纵然此生不复相见也比看着他在宫中担惊受怕,不知什么时候被人陷害来得好。

“所以当初,薛皇后其实根本不想害我?”他犹记得当初所有人在他耳边,说着薛皇后忌惮淑妃的两个孩子,怕他们威胁谢梓材,所以要一个个除去,明知不是他,也要将罪名安在他头上,而柳微之也是受了薛皇后的指使。

“她是我这辈子见过,最不去计较自己得失的人,”她惨笑着,当初宫中那些人的说辞她何尝不知道,但她也没有旁的说辞可以应付谢梓相,只能将所有责任仍在薛遇身上,“她的确是什么都没做。”

也从来没想过害她,只可惜还是死在各种明争暗斗里。

后来谢梓相低低笑着,也没再对淑妃说什么话。

贺玉惜知道他一早就进宫去,也不知道昨日秋吟跟他到底说了什么,心里总是放心不下,看他安然回来的时候才安心下来。

只是那人静默着用完膳,这几日也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她也不免更担心,就寝的时候他上了床就往她怀里钻,将头靠在她腿上,她替他理着头发轻声问:“怎么了。”

他只是摇头,而后转过身面朝着她的小腹躺下抱住她的腰。

就跟个孩子一样,显得格外依恋温暖怀抱。

“与母妃闹别扭了?”她轻声问。

“没有,只是……”从来连闹别扭的机会都没有,他叹了一声只紧紧将面前的人抱住。

“有你在身边,也没什么别的要计较了。”他没有那么相信淑妃的说辞,他终究还是怨恨的,无论说得多好听,这些年他失去的关怀也好,父母之爱也罢,都已经弥补不了了。

她替他理着头发,一时并没有说什么,等他闭上眼也只是轻抚着他的头发,夜色烛光里温馨气氛酝酿着。

谢梓相早上照例去上朝,听着户部的官员将前些日子彻查寺庙广收田地的事情一一说来。

“如今土地收回,还要各地官员详查其中猫腻,按照我朝律法对无土地之百姓进行统筹,而后按照各地情况分配土地。”户部的官员回禀之后,皇帝也点了点头,本以为事情就算结束,却看那官员站在殿中并未挪步。

“此回查探中还有一事要禀明陛下,多地寺庙能够侵占大量土地都是因为有当地世家大族包庇隐瞒,而世家大族与寺庙分利,也做下不少违背律法之事,其中……”

谢梓材看着那官员的眼神若有若无从高发阿甘面前略过,而后垂下头道:“以江南之地尤甚。”

江南的世家大族也是在本朝在朝中才真正崭露头角,只是现下朝中大半还是江北与中原地区世家为多,此话一出倒是惹得下头的人议论纷纷。

不用听谢梓材也知道,江南世家是觉得这一定是朝中的人想要打压他们才使出的计俩,至于真正做出了不少侵占田地事情的江北大族倒是一个个幸灾乐祸起来,也不至于表现得明显,只是沉默不语冷眼看着罢了。

这样的事情从来不该拿到朝上来说,世家大族在这世道里做出的这类事情也不是一天两天,从前吵过,最后也不过是一地鸡毛,什么也解决不了,终究所有派去的地方官员也都只能依靠拜在世家门下才能安然度过任期。这官员恐怕也是受了谁的指使有了靠山,故意要在这地方挑些事情出,否则这话一说出口,朝中世家结党报复都够让他混不下去了。

江行孤舟君为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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