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在朝中给他这样大支持的,恐怕也不剩几个人了。
她倒是看不懂这招数又想干什么,只是隐约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
不过现下谢梓相看起来精神倒是不错,比起昨天神色也平静了很多,想来淑妃也已经把他劝好了、
皇帝听了一阵也只让那人将所得报上来,并没有说要如何惩处的事。
看着底下的官员三三两两走出,各自露出了一言难尽的神情的时候她突然不安更强烈了。
如若到时候称是一场误会遮掩过去了也就罢了,若是真的闹起来,恐怕这些世家抱团便要互相倾轧了。
皇帝又问起她的胎,她硬扯出一个笑来,只说还好,只是她身子不好,连带着怀孕也就更辛苦一些。
“陛下还问呢,这些日子你给太女送去的活儿还少吗?明明都知道她有孕辛苦,也不体谅一些。”何空游笑道。
“那都是儿臣的职责,身子再怎么不好也能应付,多谢何女史挂怀了。”想要趁着这个机会架空她,门都没有,她笑看着何空游,二人目光交错间倒是刀光剑影一般。
皇帝倒是不担心这么多,只是知道柳微之在帮着她料理一些事情还是担心了一阵,前次的事情终究让他对柳微之提防颇多。
这些日子薛玳和魏舒盈又走得近了些,谢梓材知道,一直也没说什么,只是对柳微之抱怨着:“我看那姑娘,的确是心思不浅。”
他们俩的身份,根本就是不该有牵扯的。
只是耽于情爱,一时也无法将他们分开罢了。
“殿下不愿让他们在一处?”柳微之问。
“若是魏舒盈不是昭南王的女儿,倒也没那么反感。”只是现下的状况,她只觉得魏舒盈会害了薛玳的。
“殿下大可放心,昭南王那儿,他俩便是过不去的。”柳微之笑着摇摇头,他本以为魏舒盈是做好了什么十足的盘算才来找薛玳,还以为有什么周全的计划二人能相守,听柳行之说,前两天魏桓生送来了封书信,催促着他们的婚事,魏舒盈在府里好一顿闹腾,却也只能是闹腾。
“万一她学乔蓁呢?”谢梓材挑眉问。
他摇摇头:“乔蓁本就是心思纯良的人,对这朝野权势并没有什么贪恋。魏舒盈则全不一样,他们魏家的人,都是一脉相承的野心。”
若要魏舒盈选,她的权势地位,也在薛玳之前。
看谢梓材还是担心,总怕薛玳上了她的当,他叹了一声将人拉到自己怀中抱着低声道:“你实在不放心,我就想个法子。”
“罢了,先叫人好好看着吧。”她蹭了蹭他的下巴嘟囔道。
“覃大夫说,若是想好了,这些日子便用些补药,三日之后这孩子……”他摸了摸她微凸的小腹,感到身上的人身子僵硬,又抚摸了她的脸颊。
“嗯,我知道了。”
既然留不得,那不如早些舍去,否则只会越来越舍不得。
她深吸了一口气后看着自己的肚子道:“只是我不明白,我从前身体并没有那么差,怎么一有孕就保不住孩子,纵然我再忧思过度,怎么会……”或许只是她心中有疑影,也或许是她不甘心。
柳微之眼中泛起层层悔意,最终也只能哑着嗓子对她道:“殿下宽心。”
“殿下,殿下!”奉壹突然跑了进来,本来是准备找柳微之的,结果看见二人在一处突然变得扭捏起来,不知道还要不要开口。
看他眼神游离柳微之本想将谢梓材送走再问奉壹,却听她先开口:“何事?”
奉壹投向他的目光意味不明,谢梓材叹道:“这会儿了,还有什么我承受不了的事。”
她这几日有意去打探了之前柳微之处置过的事情,这才知道,顾忌着她的身孕,柳微之隐瞒了不少麻烦危险的事,都是他悄悄处置了没让她知晓。
只是现下孩子也保不住了,她也没什么顾虑了。
“刚刚秋吟姑姑说,临王殿下突然请她过去,让我看着时辰,现下去了两个时辰也没有回来,恐怕是要出事了。”秋吟走的时候还专门交代这事情不要告诉太女,现下他也没办法了。
闻言谢梓材立马站了起来,拧着眉思索了一阵后白着嘴唇道:“去临王府上。”
此时的临王府中,贺玉惜和身后的侍女已经在屋外站了一个时辰了,这其中屋内时不时有争吵的声音,她几次想要上前,却被谢梓相听到动静就阻止了。
秋吟也在里面,也不知道这二人到底在说些什么。
“太女驾到。”随着外头内侍慌忙的禀报,贺玉惜才回过神到府门前相迎。
“秋吟呢?”谢梓材来了便问。
“与殿下在书房内交谈已有一个时辰,”贺玉惜看了看谢梓材的神色也是一副焦急恼怒样子,“殿下不许妾身进去。”
“知道了,你引我过去,”谢梓材准备抬脚的时候却被柳微之拉住,二人对视一眼后她拍了拍他的手背,“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谢梓材闯进那屋子的时候,外头的人再不敢阻拦,她才踏进去便见到秋吟站在一旁,而谢梓相坐在案前似乎是恼怒又是落寞,脸色惨白得可怕,一手扶着头,一手无力垂着。
“说了不许……”他皱着眉看着闯进来的人,顿时失了声。
从他的眼神里,谢梓材莫名看到了心虚与愧疚,在这个人身上看到这两样东西,还真是少见。
秋吟见她进来了在她身边行了个礼低声道:“临王……知道了。”
她心中“咯噔”一下,秋吟接着道:“不是我说的。”说完她便退了出去将门关好。
她缓缓走到这屋里打量起了这周遭的装饰,环视了一圈后问:“这些都是贺玉惜替你布置的吧。”
那失魂落魄的人勉强“嗯”了一声。
“凭你那眼睛,也装点不出这样好的房间。”她语气轻松得仿佛不知道他们方才在说何事。
“别装了,谢梓材,”他忍耐不住打断了她想要接着点评这屋内器具,“你们都知道……偏偏是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说完这句话后本只是自嘲地笑了笑,在垂下眼一阵后突然隐忍着溢出笑声,随之便狂笑起来。他笑得捂着脸像是都呼吸不过来,左手砸在桌上好不容易才让自己停下来。
他突然摊在座上双眼空洞看着梁上:“我突然觉得,我这十几年,本就活得是个错。”
“错在何处?”
“顶着皇子的身份,实际不上不过是个……”他停了停,两排牙齿挤在一起打架,轻嘲,“是个贱种。”
“啪。”
他被一巴掌打得有些懵,捂着脸想着方才那阵刺痛的感觉,而后面颊上便泛起一阵火辣辣的疼。
谢梓材的手才刚刚放下,她那一巴掌扇得极重,自己的掌心也在发麻。
本以为按照他的脾性,现在也该站起来跟她对着干了,却只见他又笑起来:“打得好,打得好啊。”
“你疯了吗?”她铁青着脸问。
“难道我还该神志清醒地跪在这儿跟你请罪吗!请你宽恕我母亲秽乱宫闱,请你饶恕我不知好歹的犯上!”他终于恢复了些精神,只是说话的时候那眼神也不再似从前凶猛,反而多了凄惶,他苦笑着摇摇头,“罢了,若你要我跪下,我现下给你跪下也就是了。这么多年你知道得这么清楚,却一字不提,之前我要去找母亲问个清楚的时候又将我拦下,若是你笨觉得可以拿着这个把柄威胁我什么,现下不如就将你的要求说出来吧。”
“你身上有什么东西值得我大费周章去拿吗?”谢梓材还是一贯的冷傲样子,纵然知道谢梓相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也没有松了半分语气。
纵然她现下不想让他出事,可是二人多年来的关系,她也至多能用这样的态度与他说话了。
他抬起头叹了一声:“那皇太女着急赶来,难道只是想看我失魂落魄的样子?”
“你后日便要启程去西疆,我只是来看看你这怯懦的骨头还能不能站起来。”
怯懦。
若是平常他此刻一定与谢梓材争执不休,只是这个时候她再怎样辱骂他,他都不能说出什么话来反驳。
他像是被剪碎了的布料,再怎么糟践似乎也只能得到一句“应当”。
“我会去向父皇禀明,”他颤着唇惨然道,“西疆,我不去了。”
当下房间里便静了下来,连刚才案上打翻的茶水一滴滴落在地上水滩上的声音都那么清明。
“你必须去。”
谢梓材良久之后哑着嗓子说出这话。
“我凭什么去?父皇若是知道一个孽种……”
“谢梓相,”她打断他的话,而后目光灼灼,“现在你是大齐的临王,是皇帝的六子,是我的亲弟弟,你没有资格说自己是孽种。”
他眼神空洞生出一些疑惑。
“谢梓材,你是不是傻了?”他笑起来,“多好的机会啊,一举将我们覆灭。”
“是啊,我放着这么一个绝佳的机会不用,结果你却说你不想去西疆了,那你对我的确是没什么价值了,不如现下就叫上你母妃咱们去父皇面前对峙?”她也怒起来,一掌拍在案上倒把谢梓相吓了一跳。
他愣神了一阵后嗫嚅:“何意?”
“你就留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你仍旧是临王,按照安排好好去西疆,不过若是打了败仗,我可不一定能替你把话存下来。”她现下腹痛越发强烈,比之从前任何时候都要强烈,伤心惊惧混作一团还要强装着无意。
“我不去。”他现下就像是在耍小性子的孩子。
“谢梓相!”她抓着他的衣领把他从座上拖了起来砸在墙上,“我告诉你,只要你安安生生做你的临王,我在这儿一日,你就永远是临王,是我谢梓材的弟弟。把孽种这样的话给我好好忘掉,再敢多说一句我就必定让你如愿,让你知道灭顶之灾究竟如何而来!”
他看着面前的人已经惨白了脸色,也不知道是他现下太过无力还是谢梓材一下子爆发了太大的力量,他就像是被勒紧了喉咙一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看到她眼神里的怒意。
“听懂了吗?”她咬着下唇问道。
过了良久,神游天外的人终于干涩地点了点头,她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松了手还在地上踉跄了两步。
“是谁告诉你这些的。”她缓了一口气问着。
他靠在墙上反应了一阵后才低下头缓缓道:“何空游。”
她心中又是一紧。
若是何空游也知道这件事……
“你做你的事,别的,我替你担着。”她扶着门一步步走出去,谢梓相看她站得不稳想要伸手去扶她,她却没有领情。
等到她打开门将阳光放进屋子里的时候,庭院中的贺玉惜和柳微之才松了一口气。
见到谢梓材踉跄着脚步走出来,脸色也可怕得很,贺玉惜立马着人去请太医,谢梓材本想说不必,但已经没有那个力气,才走到柳微之面前的时候就突然皱起眉,一句“没事”也说不出便跌坐到地上昏睡了过去。
柳微之登时睁大了眼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将躺在地上的人扶了起来狠命掐着人中。
“殿下,殿下……阿茵!”他唤了几声怀里的人也没有反应。
“血……”此时贺玉惜也白了脸,看着谢梓材身下逐渐渗出来的一滩鲜血惊恐道。
他抬起自己方才扶着她的腰的手,满手的血迹让他一下子心痛得说不出一个字,只知道紧紧抱着怀里的人轻声又痛苦地唤着。
谢梓材流产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上一次给她诊脉的时候御医就已经觉出了一些不稳,但也只是以为平常的虚弱,开了几副补药,又听说覃容皓那头说太女身子并无碍也就觉得事情过去了。
骤然流产,让整个太医院都陷入了一阵恐慌。
不过头一个被怪罪的是谢梓相,皇帝知道谢梓材是在他府上骤然流产的时候勃然大怒,训斥了好久,是柳微之申辩,说与他无关,这几日谢梓材的胎像本就不稳,才会骤然情绪波动失子。
“你们在房里都说些什么事情?她能情急至此?”皇帝对着谢梓相怒道。
谢梓相也不知道如何开口,总不能真将实情道出。再加上谢梓材骤然流产,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因为与自己争辩得过分。就在他支吾不知该说什么的时候,柳微之又行了礼,要将话接过去。
江行孤舟君为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