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而且,你那个案子我正在调查。”凌波尔回答道。
马晓冰彻底无语了。
不知不觉间,两人眼前的啤酒已经喝空。马晓冰开始下逐客令了,“衣服洗好了吧,用吹风吹干,早点回去吧。”
“不嘛,反正已经开戒喝酒,不如喝个痛快。”凌波尔开始耍无赖,并且径直将电视柜上一坛土陶罐子的封口撕开。
哎——
马晓冰没来得及拦,好一阵心痛——那可是一坛5斤重的洛川老窖100年窖龄封坛珍藏酒,市场价至少上万元。马晓冰虽然不收红包,但洛川老窖集团那么多年传统封藏大典,唯一一次给记者的福利就是这一坛纪念酒,他也没有推却。
现在,这坛酒就这样被凌波尔轻而易举撕开封口,打开防盗密封瓶盖,即将“酒入愁肠”,能化作什么呢?
“好吧,为了这瓶好酒,必须得弄两个菜。”马晓冰说。
“你还会做菜?”
“废话!你以为谁都像你富家千金,十指不含阳春水。”
“喂,马晓冰,你可不要门缝里看人,说不定我做的菜比你做的菜好吃呢?别忘了,我老爸可是落红院的老板。”
好吧,说不过你。
马晓冰打开冰箱,可供食用的食材并不多。他平日并不常进超市,储存的菜也不多。
看了看冰箱,马晓冰拿出一条苦瓜,四只鸡蛋;又在冷冻室拿出一包玉米籽和一块牛肉;接着又从泡菜罐里捞出一把泡豇豆,以及一些泡姜、泡椒等佐料。
可以说,马晓冰的厨艺非常不错。他读大学的时候在餐馆打工,常常在后厨帮忙,跟一个川菜大厨处得很好。川菜大厨教了他很多,在餐馆忙的时候,他也能顶个厨师上灶挥勺颠锅。那川菜大厨对他的评价是,完全可以算是专业厨师了。
只见马晓冰麻利地将苦瓜剖开,去除瓜瓤,洗净之后,噔-噔-蹬,菜刀切过苦瓜,与菜板接触的声响,均匀有节奏地传来,好似一支乐曲奏响。少顷,苦瓜便在他的刀下,变成了大小均匀的颗粒。鸡蛋破壳打碎,放入碗中,两支筷子敲打着蛋液,然后将苦瓜粒倒入其中,混匀,苦瓜蛋饼的准备工作就做好了。
打开燃气灶,坐锅,热油。
在此过程中,微波炉中的牛肉和玉米粒已经解冻。而泡姜、泡椒等佐料,早已经在马晓冰挥舞飞刀的过程中,准备妥当。
将用于热锅的油倒入一个盆子内,马晓冰重新倒入干净的植物油,将手放在油锅中感知油的温度。达到合适的温度了,马晓冰将混匀苦瓜粒的蛋液缓缓倒入锅中,形成一个饼状。然后提起锅,像打太极拳般,轻轻挪动着锅,使得蛋饼与锅不粘连。待到底面已经熟透,一个漂亮的颠锅动作,蛋饼飞起翻了个面。再重复着前面的动作,不一会儿,一个青、黄二色夹杂,边缘整洁、泡酥酥的蛋饼就出锅了。
牛肉切丝、泡豇豆切成长短差不多的短节,水豆粉抓匀牛肉丝,等锅内的油温合适了,滑散牛肉丝后捞出,再将各种佐料在越来越热的油中炒香,混合倒入泡豇豆节和牛肉丝,翻炒,出锅。
炒玉米粒是最没有挑战的,可惜的是没有青椒粒,不过也无所谓了,又不是餐馆,只要能吃就行。
不一会儿,三个色香味俱全的菜都出锅了。倚在厨房门边观看的凌波尔口水都流出来了——这大叔,真的很可爱呀,不仅正义感爆棚、作风正派,还是一位居家暖男哦。
几道菜端上茶几,凌波尔迫不及待的每样尝了一口,味道真不错,肯定比那些路边餐馆的味道好太多了,甚至比一些星级酒店的味道也不逊色。要知道,家里做菜与餐馆酒店不同,光调料就少很多,还有燃气灶的火力也差太多。
能用简单的材料,烹饪出这样极致的味道,马晓冰的厨艺绝对堪称厨神。凌波尔在心中这样评价。
马晓冰拿出两个玻璃杯,一人倒了半杯白酒。凌波尔端起一杯,对马晓冰说:“这一杯酒敬你,谢谢你做的菜。真的是太—太—太好吃了!”
马晓冰端起酒杯,示意了一下,说:“你觉得好吃就行。”
凌波尔一口竟然将白酒干完,吓了马晓冰一跳:“慢点,这是白酒,不是啤酒。”
“不怕。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酒量好得很。小时候,我跟表姐一起去偷爷爷的酒喝,表姐喝了一小口就醉了,而我居然喝了一瓶没有醉。后来被爷爷发现了,他不相信,跟我比赛,我喝了三斤白酒都还很清醒,而爷爷喝了一斤多就睡着了……”
这姑娘,太猛了!确定是地球人吗?马晓冰内心惊叹不已。
说到爷爷,凌波尔忽然神色黯然,“如果爷爷还在的话,他们就不敢逼我做我不喜欢的事情了。我们家也不可能颓败成现在这样。”
“你们家怎么颓败了?落红院那么大的产业!”马晓冰问。
“落红院算什么呀,我爷爷当年在西川省都算是首富。可惜我父亲太软弱了,那些家族产业基本都被我几个叔伯败光了。”凌波尔愤愤而言。
“哎呀,不说这些了。反正我又不喜欢家族的事情,我就想当个好警察,找个我爱的人,过完平淡的一辈子。”凌波尔说着,偷偷瞟了瞟马晓冰的表情。
“好吧,我们喝酒。”马晓冰淡淡地说。
马晓冰内心其实并不平静。每个人、每个家庭,有的看似平淡无奇,有的看似荣华富贵,其实各有各的曲折离奇,各有各的惊涛骇浪,能保持内在初心不改的人又有多少呢?过好自己的一生,是需要勇气和智慧的。以前自己不管不顾的,以为是为了理想而向前冲,其实是“身在此山中”,眼界太小、格局太小了。
做一个有眼界的人,比做一个有勇气的人,要难得多。马晓冰忽然有了顿悟。
这一顿酒喝下来,一万多元一罐的5斤酒滴酒不剩。喝到最后,马晓冰怎么睡着的都不知道。凌波尔也有些晕晕乎乎,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她心中泛起柔情,他怎么不记得我了。对他的爱,已经埋藏在我心里差不多十年了。不过幸运的是,他还未婚,我就一定要争取。
将马晓冰翻到沙发上睡平,又从卧室拿来毛毯给他搭在身上,内心深处那个时刻映现的故事再次浮现在眼前。
那一年,凌波尔才16岁。周末的一个晚上,她跟几个好姐妹商量去洛川最大的迪吧“Red-King吧”玩。几个小姑娘都是第一次进迪吧,感觉一切都很新鲜。不过,她们没注意到,一进迪吧,就被几个奇装异服、染着红色鸡窝头发的小青年注意上了。
不一会儿,几个青年围在她们周围,嘘着口哨,“妹妹,来给哥哥们一起玩呀。”
小姑娘们吓坏了,都说不玩了,离开迪吧准备回家。几个青年尾随而来,在门口堵住她们,喷着满口的酒气,对她们动手动脚。迪吧的保安也不敢管,也没有人报警。
这时,一个穿着很土的青年,骑着自行车从迪吧门口经过,看见情况不对,上来对着凌波尔说,“妹妹,你胆子真大,敢来泡吧,爸爸他们都找过来了,还不快跑。”边说,边跟她使着眼色。
凌波尔懂了,拉着身边的小姐妹趁几个红头发青年还在发愣的空间,拔腿就跑。
发现不对,几个红头发青年冲着自行车男子就吼开了:“你他妈的谁呀?有你什么事呀!”
自行车男子求情说:“几位大哥,那是我妹妹跟她同学,请你放过她们吧。”
“我他妈放过她们,但就不放过你!哥几个,给我打。”其中一个红毛说。
自行车男将自行车横在几人面前,推倒,然后就开始跑。不过,始终没能跑过几人,最终还是被逮住,狠揍了一顿。幸好这个时候夜间巡逻的警察到来,惊跑几个红毛。
自行车男被送到了医院。后来,凌波尔悄悄去医院看过他,知道了他叫马晓冰。自那以后,凌波尔就决定要报考警察学院,当一名正义的警察。同时,心中也朦胧地有了一个人的影子。自从那天接到报警电话出现场,第一眼见到马晓冰,她就认出了他。她想,这就是上天给她的机会。她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
想着想着,凌波尔逼上双眼,靠在沙发上,依偎着马晓冰的头,睡着了。
……
早上醒来,唐诗韵决定去马晓冰家,认真给他商量一下两人的未来。她早早出门,去西门买了洛川市最著名的老面三线肉鲜肉包,买了两笼包子和两碗稀饭,来到马晓冰家门口。
在自己挎包中摸了半天,竟然没有找到马晓冰家的备用钥匙。她敲响了门。
门开了,一张睡意朦胧的脸出现在面前,而且——
居然是女的,还穿着马晓冰的运动服——那一套衣服是他们两人一起逛商场的时候买的打折货,她一眼就认出了。
再仔细一看,这女的不是在落红院向马晓冰求爱的凌波尔吗?
“你怎么在这里?”唐诗韵怒气冲天。
“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凌波尔的回答明显带着挑衅的味道。
“你—你们——”唐诗韵平日太文静,一时找不到合适的骂人的词语,最后蹦出一句“不要脸!”
“你说谁不要脸?”凌波尔脸上带着寒气。
“马晓冰—马晓冰,你给我出来!”唐诗韵想要推开凌波尔朝里走。
马晓冰穿着睡衣的形象出现在她面前。
“怪不得你不愿意和我领证结婚,原来,你们—你们——渣男!”唐诗韵的眼泪簌簌地流下,将早餐啪的一声丢在门口,扭头就跑。
“诗韵,你听我解释……”马晓冰知道,自己此刻百口难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