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料想他架着马车,载着尸体,应该不敢招摇,也许我们现在还赶的及。”
花月的话刚刚说完,祁玉就对追云吩咐一声,转眼间,追云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密林之中。
“尸体?花仵作你的意思是慈安方丈还是死了。”吴谋错愕一瞬,没想到慈安方丈终究还是死了,可他当时明明听到有节奏的木鱼声,现在又发现了暗道还以为他只是逃了,却没想这么快就定义了。
花月拿出工具箱里的琉璃瓶,那里面的水银珠随着她的动作在里面很是活泼的滚动,他也更加看清楚了里面的情形。
“水银容易挥发,若是吸入人体可以引发疾病,甚至死亡,所以保存都是密封,不到万不得是不会使用,加之价值不菲,大多都是达官贵族做除尸体防腐,基于现场发现这种成珠态的水银可以说明作案之人已经把水银灌下,所以就算慈安没有死也当如死了。”
吴谋垂下头,一副长见识的模样,“原来这玩意还有这番妙用!”
花月淡笑,“吴大哥一直醉心武学,对这种物质不上心也是正常,刚好我对尸体感兴趣,所以才会知道一二。”
秦朝的时候,始皇帝就是运用了水银的特性,一边防腐,一边防盗,这才使得地宫大量文物没有受损害,而有些庙宇的肉身菩萨也会运用此法,想到这,她忽然想起了宝德寺那座神秘的观音菩萨像,当下就对祁玉说道:“看来我们得兵分两路了。”
祁玉回看她一眼,应该是读懂了她的一切,想着也是,他从一个稚气未脱的少年到现在的大理寺卿,手上案子无数,所以自然而然就会想到那一层。
祁玉抬眸之时,眼中闪过一丝担心,但最终只说了一句,“万事小心为上。”
花月擅长检验尸体,有道是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就算他再有心护着她,也不想让关心变成她的负担,那么失去自我的人,不仅她不喜欢,他也不愿意看见,相反他喜欢她验尸时候的专注模样。
想到这里,他从怀里拿了一块令牌给她,“我让吴谋陪你一起,必要时他可以调动暗卫,如果期间还有人阻拦,你只要手持令牌,当即就可斩杀。”
花月垂眸就看到金黄色令牌上写着的大理寺卿几个字,眸中晶亮一片,忽然间感觉本来冰凉的牌子因着心里的感觉而变得火热起来。
也许那里远没有她所想那般冰冷,一直以来都是她不愿意触及温暖罢了。
“可你把暗卫给了我,那么你……”怎么办?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祁玉的食指封住了唇,他斜睨着她,眼里带着笑意,“不要担心我,只要你好我就会好。”
气氛变得旖旎,花月面色一红,心也砰砰的跳了起来,堪堪转过身,“我们走!”
吴谋故作木讷的点头,转身之时唇角的笑意渐显,弱弱的移步,“大人,我们先回去了。”
以前他就觉得自家大人对花仵作太过要好,比如第一次见面后就让他们两兄弟想着法的去投奔花仵作,顺便还兼职保护她的职责,刚开始他们还是不解,就算花仵作验尸能力再强,也不能让他们大理寺的捕头,降低要求去地方做捕头,现在看来,莫不是大人对花仵作有着超出朋友界限的情意,这样一想,他身上莫名又长出了很多鸡皮疙瘩,浑身又是一颤,不可能,他们可都是男人啊!
山风送暖,人影渐斜,直到看到她再也没有回转身来,他才吹了口哨,跨上飞奔而来的枣红色宝马,背路而驰。
大雄宝殿处,慕容语依旧死盯着观音神像,旁边摆了一个矮几,上面用白瓷盘装着瓜子,花生,干果等零嘴。
日光潺潺,春色正好,她为了完成任务,只得偶尔瞥一眼,每当这个时候,文斌就会停下剥干果的活计,送上一杯热茶,道一声辛苦了!
笑容如花,热茶暖胃,即使再是疲惫,终究是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甜蜜,也许只要他在身边,其他的都是浮云。
如果不是迫切想要彼此的将来,她也不会答应祁玉的协议,更不会答应自己盯着,也不放心让文斌来换,生怕一个眨眼,眼泪一落,又是一桩人命案发生。
此时这一幕正好被急急走来的花月撞见,视线交接的那一刹那,慕容语连忙把自己眼睛转向另一边,尾音上挑,“我说,花大爷,你走路没声吗?”
她一向傲娇孤傲,基本都是调笑别人的份,这会不囧迫,那肯定是假的。
花月嘴角勾起,扬了扬手中的工具箱,“大小姐,小的忙完了,再给你告罪。”
偏头看向吴谋,“走,我们上去看看。”
慕容语咦了一声,莫不是又出命案了,当下再不敢使小性子,拉了拉文斌的袖子,“我们也去看看。”
以后一旦入职,少不得接触邢事案件,现在有机会还是要多学习才是。
文斌自然清楚这些,脚步没有迟疑,快速朝花月他们走去。
不过在看到花月如猴子般攀爬上庄严肃穆的神像,还从头到脚把神像摸了一把,她嘴巴还是张得老大,简直可以塞下一个鸡蛋,正想惊呼出声,可眸光扫过一众衙差都是冷眼旁观,好像见怪不怪。
其实她不知道的是,刚开始时,他们也是心里颤颤,这个年头,谁家有点难事,不向观音菩萨求保佑,但作为捕头的吴谋都一副本就如此的表情,怕是此事有内情,再加上他们跟着花月共事许久,也知道她行事怪异,但最终都能从蛛丝马迹中发现端倪,所以也只是疑惑一瞬,随后恢复镇定。
等着慕容语收了心思,再看花月神情凝重,虽然一只手攀着,另一只手却有节奏的敲打着神像,或是比对着什么,她渐渐明白,莫非这神像真的有什么古怪?
只是她也太大胆了,如果用那些信徒的话来说,简直就是明目张胆的亵渎神灵,所以往常她检查的时候她都只是远观,而没有亵玩。
饶是如此,她到最后还磕了好几个响头,并许诺三牲供奉,以求恕罪。
正在她思愣瞬间,花月已经取出工具箱里的榔头轻轻的敲击了神像的手指部分,一时间叮叮当当的声响飘散,适时打破了原本的寂静,其他人都凝神关注,只有慕容语心中诲诽,好家伙,不仅亵渎神灵,看样子还要毁掉神身,简直是无法无天。
吴谋把她的神情看在眼里,无不为慕容语一向和花月交好心里庆幸,若不然他早就把她请出去了,至于其他闲杂人更是无法干扰,因为他也早就安排好人手在大殿外守着,不然宝德寺的僧人和林唤之等一众迂腐人员到场,肯定会闹得人仰马翻,说不定当今君上也会知晓。
大家的心思不一,花月倒是无暇顾及,原是刚才那一番敲打神像手指的泥塑脱落,露出了一截油纸包裹物,她沉思片刻,转用镊子轻轻的拨开,里面也是接二连三的油纸包裹,再者是层层丝绸,总的加起来一共有二三十层,直到最后就是干枯暗黑的枝状物,她眸色深沉,为防损坏,连忙盖住,继续敲击。
慕容语见她手中动作不停,也是好奇,顺着她的视线就看到一层油纸,嘴角一扯,“花大爷莫不是连菩萨的面子都不给?”
花月摇头,再次用镊子掀开刚才的那处,“你觉得这个像什么?”
慕容端详了许久,才道:“五根黑不溜秋的树枝,长短不一,粗细不一,活像人的手指,闻着还有一股难闻的臭味。”
说到最后,她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干呕起来,巡眼一看,周遭的其他人面色发白,连着气氛也变得凝重了起来。
瞳孔放大,她清楚的看到花月眼里那份欣然的笑意,再联想到自己每年都会来这里进香,求她保佑,还有这几天自己和文斌在这里日夜守着不是菩萨,而是一具尸体,心底发毛,脚底也油然生起一股寒凉,不禁小声嘀咕,“妈呀!这几天我到底经历了什么?”
刚开始的时候,她还以为泥塑师傅为了偷工减料把原本的稻草换成了数枝,倒是一点也没有往尸体上面想,现今冷静下来,她问,“现阶段可判断的出是男尸还是女尸?”
她出自商户,一般谈生意少不得闲聊,像这种肉身佛像的传言也听过不少。
花月眸色淡淡,用带着手套的手摸了摸露出的骨节,“像这种指头纤细,匀称,一般来说都是女子,只是最终结果还是要考虑其他因素。”
慕容语心中又是一惊,如果真的是女子那么铁定是一桩案子,因着这是寺院,不是庵堂,是不可能有女子作为肉身佛供奉,更何况外面还披着万人敬仰的观音神像做面皮。
直到这时,她约摸已经明白为何花月如此急切,毕竟人命关天,刻不容缓,相比之下,同为女子的她,却是更加佩服她,外加自豪,瞧瞧,这还是她眼光独到,不然也交不到这么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