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司命星君领着若干小仙倌捧着庄重繁杂的衣饰来到了焱采宫。那是我与道殊的两套喜服。
但道殊说我的那套喜服是他亲手画下样式,定下尺寸,让仙倌们裁制的,无需再试穿,而他的那一套,他暂时有空就试穿了一下下。
隔着屏风,仙倌们在外等候着,道殊就硬拉我帮他更衣。近来这鸟儿尤为得寸进尺,好手好脚的,却净干些使唤人的荒唐事。
道殊站在我面前张开手臂,眯着眼睛慵懒闲适地笑睨着我,显然是在示意我给他脱衣裳。
我一见他那里气的笑,就厚着老脸解开他的衣带,一层一层跟剥蛋壳似的剥去他的黑色衣袍。
不过我想,剥蛋壳与剥衣服这两者之间既是有相似之处,又是有莫大区别的。这二者的相似之处在于,里面的景色皆是美不胜收而区别就在于,一个吃得,一个吃不得。
我沉浸在这样的思绪里心不在焉地将道殊剥得只剩下里衣,欲拿过一边的喜服再一层一层给他穿上时,他道:“你在想什么?”
我如实道:“我在想,你不是只鸟,只是一只鸟蛋该多好,还是煮熟的那种。只可惜你不是。”
道殊笑了笑,道:“那以往我还一只蛋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来?”
我愣了愣,问:“什么时候?你以前真是一只蛋啊?”这倒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了,但又的的确确是在情理之中。他本来就是一只鸟嘛,自然要破蛋而出的。
我边替道殊套上大红喜服,听他闲淡说道:“在出世化作人形之前,我在瑶池里躺了些时候。”
我问:“有多少时候?”
道殊沉吟了下,无谓道:“大抵有八万余年。”
我大惊:“你怎么那么老?”
道殊低着眼帘,俊美不凡地一勾唇,道:“我看起来不老不就行了么。”
我忍不住翻出两只白眼,看来这厮还是蛋的时候也一定是气侧漏。
我在道殊的中衣上系上衣带,再替他穿上外袍,理顺了袖角。待一切都收拾妥帖之后,再从头至脚再审视了一遍道殊,约摸是刚刚翻白眼没有缓得过来的缘故,这一审视,我眼皮就抽筋了。
这厮穿上喜服的形容……我简直不忍言语。我突然觉得我有些上火,热腾腾的。
道殊见我没动静,倾身过来,面皮上带着风华绝代的柔美霎时放大在我的眼前。他两指抬起我的下巴与我唇瓣相贴,辗转了一番便放开了我,很有狭促意味地婉转笑道:“流锦,你傻了么。”
我像被他下了咒一般,等清醒过来时,他正转身绕出了屏风。我连忙几步跟上走了出去,结果走出去一瞧,外面候着的仙倌们看着道殊个个皆傻了眼。我似乎还听见了他们咽口水的声音……
道殊又不是个蛋,他们至于个个露出一副“他其实是只煮熟又滑嫩的蛋”的感觉么……他们都被这厮的外表给欺骗了!
我站在道殊身边,先一步出声与若干小仙倌道:“你们给火神殿下送来的喜服,殿下十分满意,也不必再做修改,你们且将该放下的东西放下,然后殿下放你们半天假,你们就回去罢。”
司命星君连忙作揖道:“谢火神殿下,谢锦公主体谅。”说着连忙对着小仙倌们挥挥手,小仙倌们就收起口馋的神色,自觉地整齐地退了出去。
司命星君临退出门口之前,道殊冷不防悠懒地拉长了声音唤了一句:“司命星君先莫急”
司命星君连忙停了下来,又作了一个揖道:“殿下还有何吩咐?”
道殊身长玉立地一步一步朝司命星君靠去,不急不缓道:“近日星君的命格簿子写得如何了?”
司命星君恭敬应道:“大都写的是凡人的命格,劳殿下挂记,一切顺利。”
“如此甚好”,道殊负着手,那修美的侧身仅仅是从我这个角度看去,就已然美得有一腿了,他唇畔噙着抹浅浅淡淡的笑,继续闲话道,“本君听说,星君除了平日里写写凡人的命格以外,得空还会写一些解乏的?”
道殊口中的……莫不就是我们魔界泛滥的恶俗话本子?
话本子上面所将的大都是些死去活来的情情爱爱,那是相当的煽情。不过比起那些严谨的课本,我却觉得那些话本子有趣许多。不想这位看上去中规中矩的年轻有为的司命星君,竟也写得出那样的本子来?
司命星君很是淡定,道:“小仙只是闲来无事,偶尔写写用以打发时间罢了。”
道殊道:“既是如此,那等会儿星君不妨将写过的都各送一份来焱采宫。”
司命星君神情很是疑惑,很勇敢地问出了声:“殿下也喜看?”看他那含了些期待的神情,约摸是很想得到道殊肯定的答案。因为每一个艺术家,无疑都想得到别人的肯定和认可。
像司命星君这样常年写命格的人,将自己定位为一名艺术家也无可厚非。
哪想道殊看都不看我一眼,就如斯道:“本君虽不喜,但本君未来的夫人很喜。星君且及时送来便是。”
倒是司命星君闻言斗胆抬头看了看我,神情一震。
我突然生出一顿悟,道殊这厮居然有如此高大伟岸的情操,竟也晓得我好的是哪口!可我不记得我有告诉过他啊。
最终司命星君应下了,道殊让他退下。他恭敬地退出了几步,似犹豫了下复又停了下来,作揖与火夕道:“火神殿下,小仙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何事。”道殊淡淡道。
司命星君瞅了瞅我,弱弱道:“启禀殿下,锦公主的鼻血已经染红了衣襟了。”
啊?哦……咦?
道殊闻言倏地抬着眼梢向我看来,我亦看向了我自己……衣襟果然已经被染红了……抬手摸了摸鼻子,一派汪洋似海……
难怪我就觉得……最近又有些上火了……
再这样动不动就上火一次,我觉得十分不妙。恐哪次我降不下火就流血身亡了。说来也奇,约摸是道殊身上的火气本就重,再穿上那红艳艳的喜服火气愈加是旺盛,我鼻血停不下来等他褪下了一身喜服鼻血就又停了……
彼时,我仰头捏着鼻子,看道殊那厮边悠闲地脱去喜服边懒洋洋挑唇道:“还看的话,好不容易止住的血,就又要流出来了。”
我连忙将眼睛从他身上移开,不敢再看那团得不成样子的火。
后来道殊给我喝了一些温温的莲子汤,也没再觉得鼻子里热腾腾。不得不说司命星君的办事效率着实值得嘉奖,才不一刻功夫,就已经让小仙倌送来了他平日里写的。
于是食过午饭后,道殊安静地看书打发时间,我亦开始看书娱乐我自己。他依旧半靠在床榻上,身形轮廓十足优美而我便扑在床榻上舔着手指一页一页地翻。
开始还不觉得,可后来越看就越佩服司命星君写书的逻辑与才情,剧情真真精彩又催人紧张。
最最关键的是,我没觉得这九重天的风化有多开明,他能写出这般新颖的题材来,委实是需要莫大的勇气。
结果我这第一本书还没看完,司命星君就哆嗦着腰杆,急匆匆又来焱采宫报道了,道是因司命宫的童子粗心大意,先前送来的有误,于是又给送来了一摞新的。
我没空理会,边看边听道殊声线十分慵懒地问我:“流锦有觉得司命星君所写的有什么不妥吗?”
他连连问了两次,眼看就要没耐性来夺我的书了,我才慌忙抬起头应他:“没问题啊,一点问题都没有!”转而看着不怎么淡定的司命星君,毫不吝啬地冲他竖起了大拇指,“你是一个成功的艺术家,写得忒好,我很喜欢。”
司命星君开始抹额汗:“小仙……不敢……”
我便又道:“这样,你将送来的新都放下,然后回去罢,我会一一都看完的,还有往后你创作的都要先送往焱采宫一份,知道了吗?”
“可是……锦公主现在所看的那些……”司命星君唯唯喏喏似不肯妥协还欲再说。
我急忙打断他道:“我觉得你写得很好啊,什么都不用担心了。”我扭头看向道殊,“他打搅我休息,快快让他退出去。”
道殊清清淡淡看了司命星君一眼,道:“如此,星君且先退下。”
最终司命星君出了寝殿,在晃眼的日光底下步履蹒跚地走出了园子。明明正直青壮年,可那形容竟有些像连路都走不稳的花白老头。
我埋头继续看,道殊若无其事地问了一句:“你知道他为什么是那样的反应吗?”
我随口道:“我不不知道啊,你知道吗?”
“我也不知道”,道殊道,“不过司命说你看的书有问题,拿过来给我看看究竟有什么问题。”
我不满地哆了他一眼,道:“你一个看佛经的看什么,有什么问题你看得出来吗,我觉得没问题就是了。”
于是道殊也没再多问,容我将司命星君那基本风化不怎么好的看了个舒爽,胸中十分圆满。
“吃饭了。”晚间,道殊在饭桌前摆弄,喊了一声。
“哦。”我勿自回味了一阵,舔着手指头又翻了一页,随口应道。
“那怎么还不过来。”
“马上,我还有几页没看完。”我道。此时我正看两位主人公情深似海双双纠缠成一团如火如荼难舍难分,场面不难想象着实劲爆。
结果道殊三两步走了过来,我感受到头顶的光线霎时黯淡了去,抬头一看恰巧见道殊冷不防倾身过来欲抢我的书。
我眼疾手快,身体往后一仰连忙将书往后塞去,使得道殊扑了个空,却结结实实地压在了我的身上……
我大惊:“你这是干什么?”
“收书。”道殊简洁明了道,说着就伸手来够我的手里的书。
我边躲边干笑两声道:“不是吃饭了么,道殊你别闹了,我们去吃饭罢……”
道殊冷笑:“你还晓得吃饭?你最好老实把书交出来,现在回想下午司命星君过来说过的话,越觉得有些不对劲,你拿给我看看究竟是些什么。”
我大声辩驳道:“你看司命星君那端正规矩的样子能写出个什么风的?无非就是一些风花雪月的浪漫爱情故事!我觉得我这么个有年少情怀的人沉醉其中完完全全是情有可原的!”
道殊眯了眯眼:“我不相信。交出来。”
“乖你别闹了……”最终我的手臂没有他手臂长,书还是被他给抢了去……不是我不愿意给他看,实在是我觉得此种书籍不适合他的口味……于是就在此时,道殊得逞了还未来得及起身,我立马圈上他的脖子含住了他的唇。
情迷使人意乱,大抵说的就是眼下这个样子。
道殊怔了怔,整个人顿时就松了防守,一只手过来捧住了我的头,软舌细致地描摹着我的唇瓣,而后伸入口中,缱绻芬芳地一路探索。
在周身力气皆被他抽干之前,我将话本子拂到枕头底下,而后与他十指紧扣,头脑昏胀任他索取。
就在我差不多快要窒息了,道殊才放开了我,手臂收紧了我的腰,伏在我耳边喘息着,沙哑道:“流锦,你这是在纯心诱惑我,你知道吗。”
我亦喘息着,五指穿进他的发间抱着他的头,道:“这种事我不常干,但偶尔也需干一次。”
“那么接下来呢。”道殊问我。
我理所应当道:“接下来吃饭呀,饭菜都凉了,凉了就不好吃了。不过我有些乏力,你且抱我去那边。”
道殊闷了闷,细细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随后他起身欲来抱我。
我问:“你不开心啊?”
道殊似无奈又好笑地看了看我,道:“没有,只是越来越难忍。”
我道:“我也很难忍啊。”
道殊将我放在饭桌前,抽了抽嘴角:“饥饿难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