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你不是?”我猫腻地瞅着他。
“……是。”
晚上睡觉前,我趁着道殊去点香时,问了一个我一直想问的,相当深奥的问题:“道殊,要是我变成了一个男人,你还会爱我吗?”
道殊漫不经心地应道:“什么意思。”
我想了想,换句话说道:“我一直觉得爱一个人是不分男女的,男人与男人亦可有惊天动地轰轰烈烈的爱情。若是我变作一个男人,想必你还是爱我的罢?”
道殊走了过来,我作势就捏决变成了个男人向他靠去,又道:“来,我们来试试。”
哪想道殊这厮不怎么愿意,寒碜碜地看着我道:“你是要我将你打回原形,还是你自己老实变回去?”
我摸了摸鼻子,颓然道:“你果然还是不懂情趣……”
于是他身体突然压了过来,迫于他的yin威,我不得不放弃此种想法,捻了决变了回来。
一整夜,我都显得很是精神。我缩在道殊怀里,一会儿就忍不住动一动身体。约摸道殊亦是很精神,声音里沙哑未退,在我耳边轻柔道:“今夜不睡了么。”
我道:“我睡不着啊。”
“睡不着也不要乱动。”他说。
我认真道:“明日我们去东海看绯颜阿姊好不好?”
道殊一口应下:“好。”
我继续又道:“那等一会儿天明之时我们偷偷去食神府里一趟,那里有白色的杨花,我想采来送给绯颜阿姊。”
他轻轻的“嗯”了一声。
天将明时,我才歇息了片刻便与道殊双双偷偷摸进了食神府。
道殊显得十分的精神抖擞英姿勃发,修长柔美的眉目在晨间浸了薄薄的湿意,唇色润红轻轻勾勒出一抹清浅弧度,边走边看我扶着老腰。
我哆他一眼:“你那是什么眼神?”
“心疼的眼神。”说着道殊就过来替我扶着腰,在我耳边低低道,“若是今日累得很了,便改天再去东海罢。”
我道:“既然都出门了,就今天去,且我还有许多好东西想与绯颜阿姊分享。”
不一会儿我们就已经到了食神府的那株杨花树下。素白的杨花经风淡淡一拂过,细碎的花瓣便款款飘落在地上。
这个地方无人打搅,一直很安静,我让道殊就站在树脚下等,而后捏决化出一只早已经准备好的长颈瓶,够着身子伸手去折杨花枝。
我要将开得最好的杨花折来送给绯颜阿姊。
后来转身之际,我捧着长颈瓶,看见道殊挽着手臂身长玉立地站在那里。片片花飞,跌落在他青长的发上以及一身沉魅的黑衣上。对我浅浅地笑。
看得我阵阵出神。
可他却先说道:“你极美。”
采好了杨花之后,我又觉得有些腹饥,便提议我们去东海之前先去食神的厨房探一探。想来道殊不曾做过这般偷偷摸摸的事情,我一说他就不同意。
我细心开导道殊,道是我们顺便可以给绯颜阿姊带些点心下去,这样她就会很欢喜。她一欢喜就会待见道殊了。
道殊很好教化,我如是一说他便再无异议,与我一齐摸去了食神的厨房,趁着仙婢不在的空档,取了几样点心,而后才欢欢喜喜去了荒海。
道殊说,现如今绯颜已经搬回了东海里去住,东海便会如当初的莲池谷一般,被龙印镇守,一般人进不到里面去,上次我们能掉入莲池谷,全凭机缘,可惜这次恐没再有好的机缘让我们入东海了。
所以我们要先在东海海岸等着绯颜派人来接我们。
只是没想到,我与道殊将将一去到那里,绯颜就似预先晓得一般,先派人在海面上等候着。
来人我虽不熟悉,但有两分面善。待走近来一看,此人着一身白衣飘飘扬扬,身后若干婢女恭敬等候,面皮上挂着如沐春风的笑,见了我们笑道:“恭迎锦公主归来,恭迎火神殿下。”
他不正是当初在莲池谷时绯颜的同窗么,就是专帮绯颜抄课业的那个。
大抵是见我对他有些印象,他又笑道:“锦公主叫臣下玄寒即可。”
我疑惑道:“绯颜阿姊晓得我今日要来么?”
玄寒道:“君上本是不知道,但能看得见东海之上的光景。”
后来玄寒捏诀撒在了一汪平静无垠的海面上,顿时海面起了汹涌的波涛,往两边拨散开来,一架晶蓝色的细桥直通海底。
玄寒走在前面,我与道殊紧随其后,若干婢女封尾。她们走过之际,淡淡的光自手指里飘出,身后的海水便自动合拢了来。
这东海我还是头一回来,一路海中纷繁美丽的光景令我目不暇接。我边四处观望边随意问了一句:“小律壮士呢,不是通常都是他出来迎客的么?”
玄寒笑了笑,毫不避讳道:“君上说律泽面对火神殿下恐情绪反常,怕惊扰了客人,于是不宜出来迎客。”
“哦,是这样啊。”我扭头看了看道殊,他却置若罔闻,一点反应都没有,仿佛那压根与他没有关系一般。
这厮,真真是个祸害。
现如今,我有些理解和同情律泽了。因为我本就觉得男人喜欢上男人无可厚非,眼下又私以为男人与男人的爱情也可以开花结果。
东海海底,矗立着一座偌大的宫殿。宫殿在海水的包裹之下散发着柔美的幽蓝色光泽,煞是美丽。
我们入得宫殿,里面的廊道千转百回,上面皆铺上柔软的海藻,脚踏在上面走起路来显得有几分轻巧。
玄寒径直将我们带往了绯颜所在的园子里。
恰巧,律泽也在绯颜的园子里。我们将将一到园子门口,就听绯颜在恨铁不成钢地教训着小律壮士。
她道:“小娘子不是本君说你,你一尾东海里的小黄鲤,去喜欢那天上飞的鸟儿做什么,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你与本君说说你能喜欢出个什么结果?”
律泽垂着眼睑,轻轻摇了摇头。
绯颜便又道:“就因为那鸟儿对你温柔?若是没有个什么目的,你以为那鸟儿会平白无故对你温柔?律泽你太天真了,本君去了那九重天,眼睁睁见他对他的前未婚妻,无情无义狠下杀手,你怕是见了他那副模样,就再不会以为他很温柔了。”
律泽抬起头来,难得地顶撞了绯颜,红着眼眶道:“那是、那是因为有人伤害了他最心爱的人!”
他这一抬头,恰巧就见到了我与道殊走进来。顿时又低下头去,显得十分慌乱手脚无措。
绯颜亦看见了我们进来,与律泽口气轻柔又无奈地叹了一句:“你也晓得他已经有了心爱的人。”
律泽浑身一震,颤声道:“对不起我、我先退下去了!”
在堪堪路过道殊身边时,他细弱蚊声地又咕了一句“对不起”,而后匆匆出了园子。
是个明白人都晓得,他并没有对不起道殊,倒是道殊先招惹的他,对不起他。现在想来,若是当初杏子树下,道殊没有将两只杏子擦干净了递给小律,估计小律也不会对道殊有这等想法。
一切都怪道殊太风sa。
绯颜一眼就看见了我手里的杨花,挑着眉梢嘴角含着若有若无的笑,道:“果真给我送花来了么。”
我笑着将花递到她手上,问:“那你喜不喜啊?”
绯颜两指捏住一支杨花,眯着眼睛,细细观赏了一番,道:“确实是素洁细腻的花,我甚为喜欢。”
我连忙将道殊手里拎着的专给绯颜打包的糕点摆了出来,放在她园子里的石桌上,又道:“阿姊,我来时顺便去食神那里偷了些点心,你来看看这个你喜不喜。”
绯颜侧身过来看,眉开眼笑:“流锦阿妹心思细腻,我十分欢喜。”说着就伸手来拈了一块放嘴里,兴味盎然。边吃她就边挑了两眼一边的道殊,“这鸟儿与你一起去食神府偷的?”
我道:“对啊,我负责吃啊,他负责给你打包啊。”
绯颜对着道殊淡淡道:“你倒会宠她,亦晓得哄本君开心。”
道殊不卑不亢地应了一句:“谢绯颜姑姑夸奖。”
后见我有好东西要与绯颜分享,且又有私房话要与绯颜诉说,道殊一个大男人在这里着实是碍眼。绯颜便挥手吩咐还未退去的玄寒,道:“啊玄寒,火神殿下初次来东海,你且带火神殿下四处走走看看,好生款待着。”
玄寒笑眯眯地应下:“是,君上。”他侧身对道殊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又道,“殿下这边请。”
道殊走后,绯颜往口中扔了一块点心,闲悠悠地问我:“快将你要与我分享的东西,拿出来给我看看。”
我连忙捏诀掏出几本书,递给绯颜,道:“这是司命星君写的,你且拿去看看,写得忒劲爆。”
绯颜连忙在袖子上擦了擦手指,接过书来,翻了翻,问我:“怎么个劲爆法?”
我对着书抠了抠面皮努了努嘴,看她道:“你且先读着就晓得了。”
绯颜的园子很大,园子里还有一只池塘。池塘里养着一条条优雅美丽的七彩暖鲤。于是绯颜就坐在池塘边上,一只腿沿着池壁垂落一只腿曲着,开始读我给她的。
我便觉得新鲜在绯颜的园子里逛了逛,而后抓着鱼饵往池塘里撒,逗得七彩暖鲤肚皮发胀欲往上翻了方才罢止。
看着绯颜认真地看书,我忍不住感慨道:“我觉得情这个东西,没有办法收放自如。男女之情如此,男男之情亦是如此。律泽将一门心思都扑在了道殊身上,也不是他能够控制得住的事情。连司命星君的里都说,这个情啊,落地生了根就很难再拔起,待到春风一度罢,埋在心底里的那一丢丢情根子,又该发芽了。因而阿姊你也莫过分苛责律泽,他也十分不容易。”
绯颜冷不防低低甩出一句:“别吵,这里正紧张着呢。宰相要被王爷双修了,等我看完了先。”
关于绯颜正看的这本写花心王爷与温良宰相的,我已经看完了。起初看完时久久不能平静,一边为司命星君的才情所震惊,一边又为人间的真情所感动。
里讲的是花心的王爷在朝中一眼对上温良的宰相,从此不再流连花丛一改其花心本性,对宰相进行步步诱蟹拐最终吃干抹净。尤其是那两相纠缠的场景,描写得实在令人热血沸腾。
好不容易,绯颜看完了,合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我连忙焦急地凑过去问:“阿姊你觉得怎么样好看不好看?”
绯颜摆摆手道:“不行,容我先冷静冷静。此书委实是太惊世骇俗,我头一回看到这样写书的。”
我闻言颇有些受挫,道:“可是阿姊你看得不满意?初初我看时觉得胸中很是激动,难以纾解,这才拿过来与阿姊分享。既然阿姊不喜,那我就都收回去罢。”言毕我作势将带来的几本书都收好。
哪想绯颜忽然出手阻止了我,哆道:“哪个说我不满意的,我只是平日里见迂腐的夫子教授的迂腐的课本看多了,难得看到如此鲜活的书。果真男人与男人的爱情也可以这般惊心动魄与细水长流并存,真真是感人肺腑!”
我大喜:“阿姊也这么觉得?我觉得写这些书的司命星君是个人才。以往那些常遇的花痴泛滥的情,现在都觉得太幼稚太狭隘了!”
“阿妹说得甚是”,绯颜将目光瞟向剩余的几本书,又道,“今日阿妹所带来的书全都是讲男人之间惊世骇俗的爱情故事的吗?”
我点头,她喜形于色,赞道:“流锦阿妹你品味高远,很是合我口味。这些书我便统统收下了,留我慢慢看。”
绯颜说,我不容易来一次东海,坐坐就走显得很匆忙,于是留我在东海多住几日。我思量着与道殊的婚期还有些时日,这些时日反正是闲得无事,便干脆应下了。
有关律泽的感情问题,绯颜在看了我给她的书之后,观点发生了逆转之变,与我一拍即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