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宋白玉不怎么喜欢这类的应酬,但他还是接过了请帖,不置可否地翻开来看了看,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人唐小姐一直紧张兮兮地瞅着宋白玉,生怕宋白玉不给面子,拒绝前往。
逝以寻看了眼阳光底下欢腾着的小乞丐们,吹了声口哨,替宋白玉答应道:“原来是令尊过大寿,承蒙唐小姐看得起贫道师徒,还大老远地送来请帖,这里我们就收下了。唐小姐请放心,当天我们一定前去给令尊贺寿。”
唐小姐对这个结果很满意,嘴角两边浮现出梨窝浅浅,道:“谢白玉师父,谢白玉哥哥。”
回去的时候,她雀跃得像只漂亮的绿莺。
唐小姐走后,宋白玉才看着逝以寻,肌肤莹白如润玉,双眸似乎能够锁住这个初夏所有的美好景致,眉梢轻抬,道:“师父真的想去这个寿宴?”
逝以寻冲他抛了一个媚眼,道:“有好吃好喝的,为什么不去?”
唐小姐家的寿宴是在插花节之前。
这天清晨,师徒俩就在客店早早起身收拾了妥贴,神清气爽地走出客店大门。
“师父我们走错了,唐家应该往这边走。”
师徒俩站在大街上的时候,逝以寻往这边走,宋白玉便提醒她该往那边走。
逝以寻哆道:“为师还不至于人老糊涂,就是走这边。”
于是宋白玉不得不无奈地依照她说的方向走。
当他们俩绕了道,总算走到唐家的时候,已经大半上午过去了。
这个时候,唐家正好十分热闹,来往宾客络绎不绝。他们也不大意地递上请帖,结果唐家大门负责迎接宾客的几个唐家人,看他们的表情有些奇怪,就跟,宋白玉刚才看她的表情唔差不多。
逝以寻上前道:“今天唐家老爷六十大寿,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你们唐小姐今天邀请贫道师徒来,你们不知道吗?”
这时,已经有人进去通知他们的唐小姐了。
有一个唐家人反映比较快,恭顺道:“想必两位就是小姐说的那两位道长朋友了。”
逝以寻微微一笑:“正是。”
他直直看向逝以寻和宋白玉身后,道:“可这是”
逝以寻顺着他的目光,扭头看去,一群小花脸跟在他们后头,某女面不改色道:“噢,我们一起的。”
不一会儿,唐小姐就欢欢喜喜地跑了出来,一张秀脸上的喜悦之情,在看到外面的光景了以后,突然卡了一卡,然后很快恢复过来,道:“你们都来啦?”
宋白玉将他们随随便便准备的一份贺礼递了过去,道:“祝令尊福寿安康。”
随后他们一群人,就在唐小姐的带领下,堂而徨之地进去了唐府。
满堂宾客看见了他们,面上表情皆卡了一卡。这位唐小姐的定力却颇好,全然没有当作一回事,自顾自地引他们去到一边坐下。师徒俩一群人不多不少,恰恰满满坐了三桌。
小花脸们没有来过这样的地方,大都表现地生怯又好奇。最终他们的好奇战胜了生怯,小脑袋四处乱晃观望。
四面方都有行色各异的目光投来,让逝以寻不怎么自在。
逝以寻忍不住了,就凑到宋白玉旁边耳语一句:“白玉啊,怎么为师觉得这寿宴的气氛有些古怪呢?”
宋白玉不住地捏额角,低低道:“师父才觉得很怪吗?”
见老爷子寿星出来了,逝以寻道:“不妨不妨,就是来吃顿饭而已,我们吃完了就走。”
老爷子本来是满面红光的,奈何也跟别人一样卡了一卡。
随即,若无其事地说了几句门面话,然后让人开始上菜开桌了。果然是交际圆滑的老头啊,还不忘让他们这边坐了三桌的小花脸们好好吃。
在逝以寻的眼神示意下,小花脸们很上道,齐齐呼道:“谢谢唐老爷,祝唐老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乐得唐老爷哈哈大笑。
小花脸们的祝福话,以及今天的乖巧,委实是讨好了这个财大气粗的唐老爷。他应该也是真的有点儿善心,不久以后,花钱在湄州城中落成了一座特殊的学堂,专门接收无家可归的孩童。
眼下道道精美的菜肴摆上桌,小花脸们晶晶闪闪的大眼睛看着逝以寻和宋白玉,眼神可怜地问他们可不可以动筷吃了。
逝以寻拿起筷子,敲了一下碗,道:“要客气,不要狼吞虎咽,不然一会儿噎住了,白玉哥哥和姐姐我帮不过来。要慢慢吃,知道了吗?”
“知道!”
逝以寻满意地点头道:“嗯,开动罢。”
一掀眼皮,看到他们那如狼似虎的眼神,只好再提醒一句,“要慢,要礼貌。”
一天寿宴,街角这群小乞丐,去唐家吃了两顿饱饭。回去的时候,个个一脸满足。
后来唐小姐传达了她家父亲的意思,想建个学堂,将这群小乞丐接到学堂去学习。一来有个遮风避雨之所,二来可以增长知识。
这自然是好事情,她和宋白玉没有权力拒绝,凡事交给小乞丐们自己决定。他们当然满心欢喜。
只是这样一来,逝以寻唯一不满意的是,宋白玉觉得自己欠了唐小姐的一个人情。这让唐小姐的情敌地位上升,变得更加有竞争力起来。
宋白玉向唐小姐道谢不说,要命的是,她临走前居然还巧笑嫣然地问了一句:“白玉哥哥,插花节,你会去看吗?”
宋白玉微微一蹙眉,最终还是点头。
唐小姐欢快地走了,道:“那白玉哥哥到时候再见。”
这句话,不得不让某女如临大敌。
逝以寻瞪着宋白玉,宋白玉无奈地笑:“师父要去,弟子自然也是要去的。”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插花节那天,居然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湄州晴了好些天,这一场温和的小雨,给湄州添了清新怡人的韵致。
可是逝以寻就没有那么好受了。
哆嗦着搓着手臂,逝以寻冻得直跺脚。尤其是上臂,僵硬得几乎不是自己的。
她心里直犯堵,这不是老天爷故意捉弄她嘛,明明今天是她在宋白玉面前一展才华的时候,也是她一举彻底战胜情敌的紧要时刻,莫不是要她惨败?
唐姻小姐就站在逝以寻旁边,见逝以寻这动作,感到很诧异,看了看天,道:“已经入夏了,就是下雨也只是凉爽,白玉师父这样是感到冷吗?”她的眼神在告诉逝以寻,她表现得太夸张了。
这时,围观的群众纷纷进入会场,大都是男子。因为姑娘都在台上准备着手插花。
今日逝以寻和宋白玉都没有着道服,只跟平常男女无异,不然道士也来插花,怎么看怎么觉得怪异。
起初逝以寻没有看到宋白玉。后来看见稀稀疏疏的小乞丐在下面钻来钻去,她便晓得宋白玉来了。唐小姐立马就换上一副,满是期待的笑颜。
逝以寻也知道,她不能再哆嗦跺脚了,强忍着身体的僵硬冰寒,一眼不眨地朝人群里望去。直至一抹素淡的青影,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修长,挺拔,三千墨发垂顺,丝丝缕缕地散落在衣襟上。细细黏黏的雨丝扬下来,粘在他的发和眉间上,点点晶莹。
隔着人群,他也将目光投到了台面上,看见了逝以寻。然后淡淡地笑。刹那间她便觉得周遭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这傻徒弟,手里明明拿着一把伞,却不撑开来遮雨。
而逝以寻身边的唐小姐欢喜得很,手圈成喇叭状就大声喊:“白玉哥哥”
情敌出招了,她要接招吗?
此时此刻,她是不是也应该圈手大喊一声“白玉哥哥”呢?
可她比宋白玉大嘛,莫说她自己觉得别扭,想必他听了也会觉得很别扭的。
一瞬间,逝以寻感觉宋白玉的眼神出现了错位,他看的是她旁边的唐小姐,还对唐小姐点头示意。
逝以寻顿感颓然,莫不是她出现了错觉,方才他对她的那一抹随性淡然的笑,其实是对唐小姐笑的?
这一认知,太不妙了。再加上身体的原因,逝以寻在插花上根本不能发挥出该有的水平,这段时间,在姑娘堆里学会的花技,基本上都没能用到。
逝以寻着急得磨牙,奈何双手僵硬,愣是不听使唤。
结果插得歪歪倒倒,一团糟糕,很是不像话。还记得起初她是怎么说来着,报名的时候,她就下定决心,要送给宋白玉一盏别人无法比拟的插花,为此她还夸下海口了,现在宋白玉看到了她的成果,一定会笑话她的,更甭说要将这玩意儿送给他了。
逝以寻自己都觉得拿不出手啊。
于是插花结束以后,面对四周观望的眼神,逝以寻久久未动作,没有将眼前这盏面目全非的插花,捧过去送给宋白玉,她,怕他丢脸。
而唐小姐抢到了先机,她小心翼翼地将自己插的一盏精致得无可挑剔的花盏,捧到了宋白玉身前。
逝以寻颓然一叹。罢了罢了,这局暂且唐小姐胜了。就让她风光一回,她不跟她抢。
逝以寻眯着眼睛,看着细雨里那一双人,一边心想着,还是她和宋白玉站在一处般配些,一边就听见唐小姐满含娇羞和期待地问宋白玉:“白玉哥哥,我能,能把这个送给你吗?”
宋白玉低眼,十分清淡地看了一眼,随后再抬起眼帘来,看向逝以寻。
逝以寻老脸有些挂不住,别开了眼,显得垂头丧气。
“白玉哥哥?”
怎料片刻功夫,一双沾了些雨水的脚,赫然出现在逝以寻的面前。
她仰头看去,宋白玉也恰好半垂视线,安静地看着她。她刚想说话,冷风灌进口中,牙槽就打了个冷颤,她只好闭嘴,句话不说。
其实她是想告诉宋白玉,他可以接受唐小姐的花盏。
而宋白玉也一句话都没说,看见逝以寻的插花,只缓缓半勾起嘴角,似带着愉悦也似带着玩味。
在逝以寻的意料之外,他弯身捧起了她的花盏,对唐小姐说:“对不起,我想要的是这盏。”
唐小姐很长时间都处于怔愣之中。
别说是她,就连逝以寻也怔愣不已。等回过神来之时,宋白玉已经撑开了青色的伞,将她遮住,轻声道:“师父,我们回去。”
逝以寻乖乖地点头,跟着他一起走。
从唐小姐身边走过的时候,她眼圈儿都红了,一个人站在雨里,问:“白玉哥哥,我哪里做得不好?”
宋白玉脚下顿了顿,道:“小姐做得很好,只是白玉无福消受。”
后知后觉,逝以寻觉得,宋白玉简直太男人了。他一直都很男人。
小乞丐们四处逛完了聚集到一起,然后看见宋白玉抱着的花盏,笑得七零落,说她的插花是有史以来最逗的一盏,这让逝以寻很是羞愤。
宋白玉眼梢流淌着淡淡的笑意,流光浅浅,他面颊上还粘有星星点点的细小雨珠,与小乞丐们道:“你们回去的时候小心一些,我和逝姐姐晚点儿再来看你们。”
回客店以后,宋白玉将花盏摆放在桌上。
逝以寻三下五除二,颤手解下外衣,就钻进了被窝,也仍旧是阻止不了瑟瑟发抖。
宋白玉回过头来的时候,逝以寻已经在被窝里了,他看出她有点儿异样,伸手探了探她的额,霎时眉头就揪了起来。
逝以寻胡乱就编了一个借口道:“白玉啊,在为师染上风寒以前,你能不能给为师暖一暖呢?可能方才在雨中,为师着了点儿凉”
宋白玉楞杵在床前,不知该怎么办,逝以寻颤着牙,再道,“白玉,脱衣服。”
见逝以寻的情况似乎不是闹着玩儿的,宋白玉也不再罗嗦,脱下半湿的外衣,便上床来拿他的身体给她取暖。
一如当时在蜀地客店里的那般。
得到了温暖的源泉,逝以寻一个劲儿地往宋白玉怀里钻,他紧紧揽着她,不让她与他有丝毫的缝隙。
很快,那股寒气便得到了纾解,逝以寻的神经渐渐松弛了下来,一心眷恋宋白玉的怀抱。
想起此次插花节的不尽如人意,逝以寻闷声道:“今天出了点儿意外,为师的插花不止那个水平。要不天晴的时候,为师再给白玉插一次好不好?”
“好。”宋白玉低低应道,“但请师父先告诉我,师父的身体,究竟是怎么回事。”
逝以寻一顿,撞进宋白玉安静而幽邃的双眸里,有些慌然失措。
她别开眼,下巴搁在他的肩胛里,故作镇定道:“为师不是说了,着了点儿凉。”
宋白玉尾音抬高:“只是着凉而已?”
顿了一会儿,见逝以寻不说话,他又道,“是不是上次”
不等他说完,逝以寻侧卧着的身体,立马一翻,在宋白玉的惊诧中,压在了他的上方。下半句话被她顺势堵进了喉咙里。
私以为,她的应变能力还是蛮不错的。
宋白玉僵了一僵,旋即接受了她亲吻他的这个事实。
喉咙轻微地滑动了一下,一双温暖的手掌便缓慢而紧致地扶上了她的腰
舌,尖扫过他的齿,端,霎时紊乱了他的呼吸。
这个吻很绵长。
逝以寻极尽全力来感受他的一切美好,感受着他的身体在这个吻中慢慢发烫。
良久,逝以寻撑了撑身体,青丝垂落在他身体两边。大口呼吸着,看着他嫣红的嘴,唇和染上氤,氲之气的双眼,满意地笑道:“上次怎么了,为师都这样的,白玉还觉得为师不够健全是不是?”
宋白玉双目微窄,定定地看着她。他的这种目光,带着一种火辣辣红果果的意味,竟教某女浑身颤,栗。
慢慢,逝以寻就笑不出来了。
紧接着,宋白玉忽然手臂往两边一扫,将逝以寻撑着身体的支柱扫开,整个人就直直朝他贴过去。
腰间的两只手稍稍一用力,眼前一派倒转,再定格之际,就换做是宋白玉压在了她的身上。
“白、白玉”
宋白玉渐渐俯下头来,靠近逝以寻,轻,咬,着她的耳垂,在她耳边低低沙哑道:“你不知道,我经不起几回你这样要命的引诱”
从前,逝以寻一心想着要扑倒她这美徒儿,什么办法都用尽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也使出来了。
幻想着和宋白玉翻,云,覆,雨,该是一件极度快活的事情。只是想霸王他,却一直没能霸王成功。
现在,事情摆在眼前,幻想的这一刻终于要到来的时候,逝以寻却感到有些慌张。不知道该做什么,不知道该怎样做。
那好听的嗓音说出来的一句话,萦绕在耳际,然后慢慢消散。
他咬过她的下巴,又追索着她的唇,两人辗转反侧。
衣,衫,尽,褪。
宋白玉明朗紧致的线条,将肌理绷得很紧,他的身体烙在她的身上,像是要将她烙下一枚独属于他的印记,厚重得让人生疼。
“师父”
“寻儿”
这样交替的呼喊,逝以寻看得出他很纠结。
眼眸里的情绪,暗滚涌动,深邃无边。紧紧抿着的唇线流畅优美,鼻尖却有一地晶莹的汗。
他在克制忍受?
终于,那滴晶莹的汗珠,滴落在了她的胸口,将逝以寻灼伤。
一根弦就此绷断。
宋白玉再度用力地,噙,住了她的,唇,深深地,吮,吸,厮,磨。双手开始在她身上不,安,分起来,到处煽,风,点,火。
一不小心,轻,喃,出声。
像是给了宋白玉极大的鼓舞。
他唇角漾开一抹优美的弧度,而后双眸里的深邃点点化开,被嫣然无度的璀璨所代替。
“嗯白玉”逝以寻盯着他的眼睛。
“寻儿”一点儿轻佻的语气,带笑的神色,嫣然的眸光。
一切都再熟悉不过。
然后几乎是同时,他挺身而进,而逝以寻抽身后退,他眼神里闪过一丝讶异,随即逝以寻抬手成掌刀,毫不留情地劈在了他的后颈上。
宋白玉一顿,直直倒在她身上,没有了反应。
房间里登时安静了下来。好似刚才的激情,根本不曾发生。
逝以寻又感到无边无际的寒冷,手臂紧紧抱住了沉睡的宋白玉,手指穿n他的发中,想将他挽留。
白玉。宋白玉。
原来,只是一场梦。纷纷扰扰,真真假假。
当宋白玉醒来的时候,逝以寻正在给桌上的花盏重新插花,刚好也快结束了。他显得有点儿茫然。
逝以寻将最后一支花n花泥里,问:“白玉,为师重新插了一次,现在你觉得怎么样?”
宋白玉先是扶额,再是揉一揉后颈,低低问:“我为什么会睡着?”
逝以寻坐在桌前,支着下巴,对他抛了一个媚眼儿,不着痕迹道:“为师也想知道白玉为什么会睡着。本来是与为师相互依偎,你侬我侬,白玉也忒不识风趣了,耽误了大好春光啊。”
晚上,城里有烟花,绽放在夜空里。许多城中百姓都纷纷出了家门,观看美丽的烟火,欢呼着,喜悦着。
宋白玉带着逝以寻去了空旷的湖边,看烟花。那样能看得更加清楚一些。只是湖边不光只有他们,还有许多其他的人。
小花脸乞丐们拍着手掌蹦蹦跳跳。
无一例外,师徒俩还是遇到了唐姻小姐。
好似白天的时候,她还没有缓得过情绪来,一看见宋白玉,那双眼睛就盈盈浸水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