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月，去休息吧。我没事。”

明城的声音终于响起，打破了突如其来的沉默。他的嗓音低低的，轻轻的，一下子就暴露了他的虚弱。

蓝月缓过劲儿来，骨子里那股倔强的劲头陡然暴涨起来，控制着她，绝不对这个病号妥协。

“明城，你别忘了，是你亲口同意我留下来帮忙的。所以，从今往后后照顾好每一位病患就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

现在，你受了伤却要我走开。很抱歉，我做不到！”

“蓝月……”

蓝月摇摇头，断然打断了明城的话。

“明城，这一次，请你听我把话说完，好吗？我懂得你的坚强隐忍，知道你绝对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麻烦任何人。可是并不是所有的伤痛都必须一个人独自承受，有时候接受别人的帮助也是对对方的信任和尊重。总之，给你换完药我就去睡，不然休想把我赶走。”

面前的这个平凡弱小的人类姑娘一向温婉随和，很容易让人忽略了她的想法。此时此刻，她清秀的脸庞泛着潮红，漆黑的大眼睛正不卑不亢地盯着他。眼中有孤勇，有一般年轻姑娘少有的沉稳，可是也似乎正有水汽正在凝结。而她语气从始至终保持着异常的刚强坚定，完全让人无力反驳。

“好，我答应你。”

明城没想到自己一下就妥协了。心事被狠狠地击中，多年来的伪装轻易被她看穿，但是却并不觉得尴尬和恼怒。

眼前这个女孩让他刮目相看，她义正言辞的一番话更是带给他很大的震动。纵然他一向擅长隐忍，习惯了独自承受痛苦，习惯了孤身一人在漫天风雪中踽踽前行。原来都不过是故作坚强，顾自压抑内心对温暖的渴望，自欺欺人而已。

此时此刻，面对这个倔强的姑娘，他的耳中听到了冰雪消融的声音。这声音来自他的血脉肌理，也来自他的灵魂深处。细微且清晰，带着温暖，也带着撕裂般的疼痛。

兀自强撑了许久，身体早已疼痛难忍。明城放弃了继续伪装的想法，任由毛茸茸的耳朵从头顶弹了出来，转眼之间化作原型。这样不仅可以方便蓝月处理伤口避免尴尬，而且彻彻底底地用行动表现了自己对蓝月的信任。

“小白！”蓝月一声惊呼，下意识地将一个毛绒绒的家伙抱进了怀里。她完全没想到明城竟然真的被自己说服了。

雪白柔软的绒毛拂在脸颊上，带着温暖的气息。比起冷冰冰的明城，小白对于蓝月而言要熟悉得多，容易亲近得多。她竟一时舍不得放手，只想要这温暖再多停留一刻。

小白轻轻地哼了一声，蓝月才如梦初醒，赶紧把它放到病床上，小心翼翼地为它清理伤口，重新换药包扎。

换药的时候明城开始变得迷迷糊糊的，他感受到一个温暖的身体就依偎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感受到一双温柔的手在不断轻抚着自己的身体。伤口的愈合大量地消耗着他的体力，疲倦潮水般袭来，可是他却舍不得闭上眼睛。今晚的一切都显得很不真实，似梦似醒之间，一切都温柔得不像话。

他身上的伤口密密匝匝，深浅不一，看起来依旧触目惊心。不过蓝月清楚，自从那天暮辰离开以后，明城身上的伤口已经没有大碍了。它们的变化是从内而外的，每一处创伤都在以惊人的速度愈合着。现在，只需要稍加护理即可。

想起暮辰，蓝月皱了皱眉头，仿佛又闻到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浓重血腥味儿。仿佛又看到他寡淡的唇色和冬日寒夜里依旧冷汗涔涔的额角。

她痛恨自己的迟钝，如果能早一点发现他的异常，如果能早一点猜出他的想法，如果在面对他的时候，能够再果敢一些，不迟疑，不退缩……那么自己会不会有机会，像对待明城这样，留在身边照顾他，帮助他？

不知不觉，蜷缩在自己面前的这个身影，似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的模样。明明丰神俊秀的一个人儿却好像生着许多张面孔，时而热情温柔，时而高深莫测若即若离，实在让人琢磨不透。

“小白……”

蓝月猛地挺住手上的动作，被自己的轻声呢喃惊呆了！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明明满脑子想的都是他，脱口而出的却是小白的名字？

明城在她的突然停顿中抬起头来，眼色明明暗暗，似乎已经看透了她的想法。

“蓝月，可以了，剩下的让我自己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