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辰咬咬牙，握紧了手中的小药瓶，再次折返回来。不行，不论怎样，不可以留她一个人在这里。

平日里，他可是一个杀伐果断，机敏狡黠的人，就算是在血雨腥风险象环生的生死场上，也从来没有迟疑犹豫过。可是每次站在蓝月面前，都如同失去了自己。做出每一个关于蓝月的决定之时，总像是行走在刀尖上，迟疑犹豫，生怕走错一步，会伤她分毫。

蓝月见他不再打算离开，如蒙大赦一般，心里安稳起来。

她迎上去，重新搀扶他坐下来。

“谢谢您，愿意留下来，陪我。”

“这个时候把你一个人丢下，我岂不是比明城那家伙还要可恶。”

蓝月忍不住笑了，“可是，您好像有很着急的事情，真的没关系吗？”

“不管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会有办法的。”

“说得好。”蓝月由衷地微笑，肩并肩同他一起坐在病床上。

“这个还给你。”暮辰漫不经心地把手心里的小药瓶丢到蓝月怀里。

“为什么？这个不是一般的药，关键时刻它可是能够救命的！”

“我都老糊涂了，拿着它，搞不好那天就弄丢了，实在可惜。还不如交给你保管，以后，我若是觉得不舒服，再过来找你不就行了嘛。”

“可是……”蓝月领教过老人家的倔强，她明白，就算这样僵持下去自己也绝对没有胜算，于是转念一想，算了，还是早找其他机会说服他吧。

“那我扶您躺下再休息会儿吧。”

“不用。”

“那怎么行，您的脸色还这么差。”蓝月不由分说地上前搀扶他。

“我说了不用！”暮辰有点气，有点急，转头盯着她，“我没你想的那样孱弱。搞得每次都让你照顾我，你是不是只是觉得我可怜？是不是我在这儿，反而成了你的累赘了？”那口气阴阳怪气的，像一个在生闷气的孩子。

人上了年纪果然会变得越来越幼稚，蓝月拿他没办法，却忍不住想开玩笑捉弄他一把。

“每次？这是我头一次见您吧？说实话就这一次就够我受的了。”

“什么！”暮辰果然一副气急败坏的表情。

“哈哈。开个玩笑而已。老人家，别的我不清楚，不过多亏了您这样喜怒无常，让人的心情一会儿天上一会儿地下的，倒让我没时间胡思乱想了，更加没有工夫紧张害怕了。谁说您是累赘啊，要我说您可真的帮了我的大忙。”蓝月眼中带笑地说，又一次轻松化解了尴尬的气氛。

暮辰安静下来。原来她一点都没有变，还是小时候那个样子，善良又无所畏惧。外表柔柔弱弱的，内心却坚韧无比。认准了的事情，什么都不能吓倒她，阻止她。

“那我在这儿陪您坐会儿，您看行吗。”

暮辰终于笑了，用苍老的大手轻轻拍了拍蓝月的手背。

“真是一个好姑娘。”

他的眼仁儿漆黑，纯净水润，似乎不曾经历风霜。单看这双眼睛，甚至会让人忘记了他已经是一位耄耋老人。

“你觉得，谢明城怎么样？”

“明城当然好了。他从小吃了很多苦，却一直那么坚强善良。对病人也好得没话说。又帅又体贴，反正人气超高。”

“他对你好吗？”

“嗯，很好啊。不过他教我的时候严肃得不得了，幸亏我聪明，不然肯定会经常被骂。”

“那就好。”

“您好像很关心明城的事情。”

“我不是关心他……”暮辰话说到一半，又咽回到肚子里。月亮，你知道吗？那个时时刻刻牵扯着我的神经，让我日日夜夜活在思念里的人，是你。

“算了，姑娘，麻烦你帮我倒杯水吧。”

“咚咚咚。”就在蓝月转身去拿水的时候，急促的敲门声骤然响起。

“谁？”两人皆是一惊，异口同声地开口询问。

“七哥，你在吗？我是晚芙。”

暮辰连忙将门打开。把自己从头到脚遮挡的严严实实的晚芙，从宽大的黑色斗篷之下抬起头来，她的面色凝重，满脸的焦急。暮辰迅速地观察了四周的情形，一把把她拉进门来。

“小芙，怎么是你？快进来。”

“七哥？你怎么……”晚芙盯着眼前这个体态龙钟的老人，机灵地眨了眨眼，一下子想起了小时候的那些只属于他们两人的恶作剧。她饶有兴味地看了看站在身后紧张观望的蓝月，马上把事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脸上渐渐露出一个揶揄的笑容，差点忘记了当前的危急状况。

暮辰为难地看了看蓝月，赶在晚芙发难之前急忙把她拉到角落。

蓝月看出两人有要紧的事情要谈，怕他们因为自己的存在有所顾忌，连忙识趣地走开。

“你们放心说话，我去那边帮你们放风看着门。”

暮辰点点头，看着蓝月刚刚走远，抢先开口问道：“小芙，到底怎么回事儿？你怎么会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