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凝饮下笙歌端来的药汁，又在床上躺了一天，高热这才退下，稍稍感到有了些力气。

她挣扎着爬起，还是头晕目眩，勉强为自己穿戴好，便出了门去寻笙歌。

听说皇帝晚上会过来用膳，笙歌前脚喂她喝完药，后脚就被秀珠派人叫去厨房帮忙，且不容推脱。

长乐宫的奴婢少说也有数十人，准备一场晚膳绰绰有余，厨房有什么要紧的活计非要笙歌去做，恐怕又是秀珠不怀好意。淑凝放心不下，决定去厨房一探究竟。

在厨房里找了一圈，没瞧见笙歌，问过厨房的一个粗使婆子，才知道笙歌在她来之前，就被秀珠拽着伺候祥妃和皇帝用膳去了。

她来晚了!

淑凝心中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提脚就往正殿赶，却在正殿门口被婢子拦下，不让去打扰主子用膳。

淑凝急得额间生出些细汗，秀珠可不是个省油的灯，让笙歌伺候祥妃必定有所图谋。那孩子年纪尚小，不懂这些人心的弯弯绕绕，怕是会吃亏。

可她又进不去正殿，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只好能在门口踱步，细心听着殿内的动静。

不多时，殿内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伴随着怒斥和哭叫。淑凝一惊，她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紧接着，笙歌被推搡着赶出正殿，秀珠命几个婢子将她死命摁在地里，几个小太监每人高举着一人多高的刑杖紧跟在后，围着笙歌就要将手里的物什狠狠打在她身上。

淑凝见此情形未多想，几下箭步冲到人群里，整个人压在笙歌之上。众人还未反应，就见一道身影疾步而来，随即几下重重的刑杖就落在了淑凝的背脊上。

淑凝闷哼一声，死死抱着笙歌不撒手。

行刑的太监放下杖子，立在一旁，听候秀珠的命令。

秀珠见是卫淑凝，冷嘲道：“笙歌这贱丫头居然在祥妃娘娘的膳食里放花生，害得祥妃娘娘起了红疹。陛下下令，杖责二十。卫淑凝，我劝你呀，还是走远点好。”

杖责二十，这四个字她音色咬得格外重，看着淑凝笙歌两人像是在看两条可怜虫，眼里具是得意。

淑凝痛得说不出话来，笙歌在她怀里止不住颤抖，声音似细蚊。“姐姐，我做的菜品没有放花生，不知为何祥妃就吃出了花生，还起了疹子。”

卫淑凝有些无奈，这么幼稚的把戏，笙歌还未察觉。年关刚过，进宫不过两月，平常好说歹说，让她提防长乐宫的人，她愣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背上痛得难以忍受，卫淑凝几乎要落下泪来，喘了几口气，忍着开口：“烦请秀珠姑娘禀告陛下，这二十杖，我替笙歌受了!”

“那轮得到你来逞英雄。”秀珠疾言厉色，“阻挠行刑，两个一起打!”

太监得令，上前使劲扯下淑凝。饶是淑凝抱得再紧，也敌不过他们这么多人，被硬生生拉到一边。眼看着刑杖落下，淑凝咬牙承受，笙歌痛极，哭得没了声音。

没打几杖，就见祥妃从殿内走出，大喝一声，“别打了!”

太监们一停手，淑凝又翻身而上护着笙歌。

祥妃蒙着面纱，依稀看出脸上红疹点点，只听道：“陛下有令，将这两个贱婢丢入冷宫。”

秀珠不解。“娘娘，这……”

祥妃回头瞪了她一眼，怒道：“这是陛下的命令，你们照做便是，本宫还没找你算账呢。”

秀珠吓得慌了神，低头不敢再言语，忙使唤婢子将人带走。

于是乎，秀珠得令带领一众宫人拖着半死不活的笙歌和淑凝，浩浩荡荡地朝向冷宫，一路上引来不少侧目议论。

笙歌已经昏死过去，淑凝尚有一丝神智，被人拖着走，双腿磨得发烫，背脊处又皮开肉绽。

虽是去冷宫，少了祥妃和秀珠的算计，她与笙歌能相互保全，倒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要是她俩能活下来的话。

冷宫与长乐宫相距甚远，危墙倾颓，杂草丛生，推开破败的大门，满天灰尘呛得人睁不开眼。

笙歌和淑凝被丢在地上，秀珠嫌弃地捂鼻转身便走，“卫淑凝，你就和那个小贱人在冷宫自生自灭吧。”

人群哄作鸟兽散，临走时把冷宫大门封了个严严实实。

淑凝本就风寒未好，又受了杖刑，衣裙单薄，沾了伤口渗出的血更是又黏又凉，如今身子是彻底垮了，支起点肩膀便是钻心的疼痛。

天渐渐黑了，冷宫寂静地让人害怕。

淑凝喊了笙歌几句，未有反应，实在没有精力站起来，淑凝只好爬到笙歌身旁，用尽全力将她揽入怀中。

哪怕困意翻涌，淑凝也强打起精神。寒冬腊月，若在雪地里睡过去，只怕会活活冻死。笙歌昏睡着，淑凝用自己的体温去暖她，两人冻得手脚没了知觉。

只是她又能坚持多久?

卫淑凝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合上眼睑，流下一横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