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十章 眼线(1 / 1)冬九君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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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似乎很是不自然,字是一个个挤出嘴的,声线同样染上了一丝窘迫的意味。

淑凝一听,有些难以置信,险些惊讶地叫出声,忙用手捂住口鼻,一双美目蓦地瞪大。

这声音。

她再熟悉不过了。

并非是什么不知死活的蟊贼。

而是……宗玄。

宗玄虽是内侍身份,可好歹也算是男子,居然在夜半人静时来闯金枝玉叶的闺房?

不成体统,真是不成体统!

他刚刚说了什么?!

陛下有请?

是皇帝要见她?

淑凝的万千思绪飞速闪过。

还真是风水轮流转,皇帝几日前还那般决然地要与她保持距离,让她差一点儿就断了亲手复仇的念想,如今却又派遣宗玄,三更半夜上赶着、巴巴地来请她?

为此甚至不惜夜探公主寝殿。

那个男人的葫芦里究竟在卖些什么药?

未多考虑,淑凝立即打消了想要弄醒元陵的想法,倒也不急着回答宗玄,只打算吊着他一会儿,矬锉他的锐气,好报先前在皇帝那受的冷落。

从床上“腾”地一下坐直身子,细细地喘着气。

宗玄僵硬地立在床前,黑暗中目光乱颤,也不知道该往哪处看。

他奉了皇帝之命,今夜来带卫淑凝去觐见,以待二人间进一步的商榷,可他身为堂堂的皇帝近侍,平日里在启阳宫指点江山,哪里会知道执秀宫的布局。

一时间摸不准卫淑凝她人在哪,又寻思着万不能让他者发觉此事,只得有辱斯文地跑到房顶上掀开几片遮雨挡阳的瓦砾,往宫婢们的屋子里左右瞅了一圈,人人皆梦中酣眠,唯独不见卫淑凝。

这般反复多次,偌大的执秀宫,屋顶都快被他给蹲了个遍,也没找着她。到头来,卫淑凝却是与元陵公主睡在了一处,属实没料到。

看来这门,是非进不可进了。

他惊诧公主尊身贵体、竟对卫淑凝如此毫无保留之余,亦是自觉男女有别,在门外徘徊了好一阵子,思来想去,实在没了法子,才不得已钻了这女儿家的秀闺。

此刻被卫淑凝抓了个现成,宗玄难免尴尬。

他黑夜中视物的能力极强,再见她衣衫不整地坐了起来,露出好看的锁骨和大片白皙的肌肤,白净的面皮涨红,连忙转过身去背对着床榻上那一醒一睡的两位女子。

淑凝并未察觉宗玄的异样,仍好整以暇地盖着锦被,屈膝静坐。

宗玄忐忑难忍,小心翼翼地等着淑凝姑娘开口问他,她却没了下文。

半晌,淑凝仍不为所动,宗玄无奈,又重复说了一句,“淑凝姑娘,陛下有请。”

淑凝这回算是听清楚了,拢了拢松垮的领口,心头薄怒顿起。

皇帝当真是喜怒无常,将她卫淑凝当做了什么?

要她走便走,要她去便去?

她是区区一个无权的婢子,南孜墨要她如何,她尚且还没有什么理由去公然拒绝,可却也不容许这么被皇帝耍着玩。

淑凝咬牙,对着宗玄的背影,微微冷笑道:“劳烦宗大人亲自来接,奴婢实在惶恐……敢问宗大人,难不成陛下是改主意了?!”

宗玄听得淑凝语含嘲讽,心口轻微一窒,故意压低了声线,“姑娘恕罪,这等大事须得谨慎应对,莫惊扰了元陵公主为上,你我不宜在此交谈,还请淑凝姑娘随我走一遭。”

淑凝歪头想了想,觉得他说的也有些道理,便毫不犹豫地掀开锦被,赤脚下了床。

南孜墨有意捉弄她,她也不必唯唯诺诺地承受着。

淑凝决定跟着宗玄去,到底是要看看皇帝究竟想做些什么。

轻轻地几步走上前,淑凝越过宗玄就往门口踱去。

本以为宗玄会随后跟上,可他的身形怡然未动。

淑凝不解其意,回过头,皱眉道:“宗大人不走,是还留有要事没吩咐奴婢?”

宗玄默然地看了她莹润的玉足一眼,忽然笑,“倒也没有那么急,姑娘还没穿鞋呢。”

淑凝微怔,低头,自己一双小脚就这样毫无遮挡地踩在了白璧无瑕的玉石地板上。

适才被愠色惑了眉眼,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此时刺骨的凉意已经猛地从足底升起,顷刻传遍了四肢百骸。

淑凝脚趾冻得蜷缩,贝齿咬得死紧,那点可怜的自尊心作祟,又不想在宗玄面前出丑,便硬生生忍住了,装作若无其事地折回去穿鞋。

宗玄眯起眼睛,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淑凝手脚利索地穿好绣鞋,临时又为元陵捻好被角,放下床侧的层层帷幔,将元陵整个人都拢在那床笫的方寸之间,这才跟宗玄一前一后地出了内殿。

将房门轻闭,院中的和煦春风便拂面而来,夹杂着阵阵花草的香气。

午夜时分,除去淑凝和宗玄,周围寂静无人。

院中小池涟漪荡漾,温泉之水上飘浮的蒸汽氤氲,融入夜色中消融不见,皎洁月芒曳地凉如霜降,茂盛的花木落了满地的芳华。

淑凝在前缓步走着,一路无言。

穿过游廊和行经多条小道,直到踏出了执秀宫的朱色高门,淑凝不经意地往旁边一撇,赫然发现地上竟横七竖八地斜躺了几个人。

那几人俱是一身黑衣,趴着一动也不动,黑暗里依稀能认出是男人身材,也看不清楚胸腹处的起伏,分辨不了是死还是活。

淑凝大惊,怔忡间脚底像生了根,再走不动一步,傻在了原地。

宗玄迎上来,道:“怎么了?”

“他们……还活着吗?”

他们?

宗玄蹙眉,顺着淑凝的视线望去,见地上人影幢幢,明白过来是方才他进执秀宫之前无意发现、并顺手处置了的几个密报探子,心下了然。

“淑凝姑娘不必害怕,他们嘛……只是被我打晕了。”

打晕了。

不是死人。

淑凝喉头一紧一松,“他们是谁?”

“唔,我瞧着他们暗中躲了许久,应该是负责监视着执秀宫的眼线。”

“监视执秀宫?”

“说得再具体些,是监视姑娘你的。”

“我是他们的目标?当真?!”

“嗯。”

“谁派的?”

刚问完,淑凝就恍然大悟,觉得自己问了个很直白浅显的蠢问题,刹那间全身的血气都在往脑袋上涌。

毋庸置疑,太后送来盯梢的。

梁家人做贼心虚,还真是锲而不舍地想除掉她,以绝后患。

可恨!

淑凝哑声道:“宗玄,他们没发现你吧?”

突如而来的直呼其名。

宗玄眉心挑起,得意道:“姑娘放心,自然是没有的,不是我自吹自擂,我的身手仅次于陛下,就这些虾兵蟹将,还没看见我呢,就都被我收拾了。”

淑凝连连点头。

那便好。

宗玄不比南孜墨,皇帝虽稳重自持,但面柔心硬,言语神情皆冷漠居多,几次相处,少见他笑颜。

而宗玄与皇帝年龄相仿,行事也是靠谱踏实,却懂得玩笑、懂得显摆,喜怒形于色,相较之下更具鲜衣怒马少年郎的意气风发。

也不知他们二人一同长大,性子怎么相差甚远,犹如云泥之别。

淑凝目前的视线全被钉在了那些昏死过去的黑衣探子身上。

她忿忿地走上前,从中随意挑了一个,屈膝蹲下,扯开他遮脸的黑色面巾,仔细辨认后确定了不认识此人,犹不解气,发泄似的踢了他一脚才作罢。

淑凝清冷一笑,“多谢宗大人,我们走吧,别耽误功夫,陛下该等急了。”

再也提不起兴致去看那几个线人,只觉得厌恶非常,淑凝目露鄙夷地撇过头。

没走出多远,身后有戏谑的声音响起——

“甚是有趣。”

“宗大人在说谁?”

“淑凝姑娘心知肚明。”

“……”

淑凝无所谓地轻扯唇角,只是笑,沉浸在自己的考量中。

先是启阳宫,然后是梅林,再到现在这种情形。

她每每与皇帝单独见面,似乎都是在夜阑三更、万籁俱寂之时,倒像是两人在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般……

淑凝暗啐了一句。

确实是见不得人。

皇帝费尽心血谋划之事,关乎着北祁这个国家未来数十年的兴衰荣辱,怎能儿戏?

……

真是孽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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