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霓裳和浣萝躺在床塌上却都毫无睡意。
霓裳想起今日与皇后同辇一幕,路上皇后和颜悦色地给她说了很多关于宫中的趣闻轶事,使她对宫中的生活充满了向往,以前在许多话本和剧目中,给她的印记皇后一直应该是一个高踞宝座,不怒自威的老太婆。可今日所见,皇后娘娘更像是一个大姐姐,暖暖的纤柔的双手将她的手握着,那份亲切和善是她从未体味到的,她不由自主地想依赖这份情感。
浣萝则是意外羊大人和晋阳公主当着皇后娘娘的面说自己出阁之事,况且此事是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之下。虽然自古以来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可一切来得太突然了,她心中毫无准备,一颗心此时乱如团麻,顿觉眼前一片迷茫。她开始更加想念柳叶村的爹娘和师傅。
“睡了没?浣萝妹妹。”霓裳轻轻地唤道。
浣萝翻了个身,回应道:“没有,霓裳姐姐,怎么了?”
霓裳眨眨眼,略带兴奋地说道:“浣萝妹妹,你知道吗?皇后娘娘好随和可亲,在我与蓉儿姐姐回来的路上,她给我们讲了好多宫中的趣事,奇珍异宝、奇花异草、亭台水榭美不胜收,还有好多和我们同龄的宫女一起玩耍,娘娘还给我们讲了她在宫中有一个笨手笨脚的小太监,有一次娘娘在后花园嬉戏,遇到了一只三腿金蟾正在湖里游弋,娘娘也是第一次见,就吩咐身边的人去捉这只三腿金蟾,结果这个小太监自告奋勇第一个先来,结果不曾想脚底一滑,自己摔进了湖里,哈哈哈!笑死我了。”
浣萝却是笑不出来,一脸失望迷茫地看着霓裳,她不知道这几年在洛阳城的生活,霓裳姐姐是不是已经全然不记得柳叶村了,也或许她和自己一样,是怕自己思乡情切反倒不敢提及。叹了口气,心想,这洛阳城的富贵繁华难道真的能抵消对柳叶村过往的怀念吗?越想越伤心,竟不由地落下泪来。
霓裳看着她郁郁寡欢的样子,问道:“怎么了?浣萝妹妹。”
浣萝拭泪说道:“没事,我只是想起过往有些伤感罢了。也就……也就有点想家了。”
霓裳沉默了一会,说道:“妹妹,大人不是说了吗?两年前,流民李特李雄造反,建立了一个新的汉,如今我们的家乡已经是回不去了,即便是想打听家乡的消息也已经是困难重重了。”
浣萝将头埋进锦被,身子轻轻抖动着,鼻音重重地说了一句:“天色不早了,早点歇息吧!”
次日清晨,才梳洗完毕,霓裳和浣萝便被传唤到羊玄漠的书房。书房里整齐有序地堆满着册书典籍,案几侧一只悬垂在鹤嘴下的香炉散出的袅袅青烟,屋中香袭萦绕于笔墨简册中,一派肃穆博雅之气。案前,羊玄漠正在提笔挥毫,二姐妹进来行礼问安,他也不抬头,淡淡地说道:“坐!”
二人也不敢多问,缓缓地跪坐在羊玄漠面前。
羊玄漠挥毫运笔,直到书写结束,才收势抬头,看了看姐妹二人,缓缓地放下手中的笔,说道:“今日叫你们二人来,是有件事要跟你们二人商议。”羊玄漠停顿下来,又看了看二人一眼,“昨日皇后娘娘到访,是有关于你们二人的。”接过书童递来的茶盏,喝了一口接着说道:“如今你们二人已是年入二八,按例,已是到了出阁的年龄,我是想听听,你们二人可对以后有何看法。”
二人对视了一眼,也不知道羊玄漠的用意,故低头不语。
羊玄漠接着说道:“皇后娘娘到访,是有意要招你们两个入宫服侍皇上,虽说娘娘恩德在此,但此事毕竟关乎你们的终身,我想听听你们二位的看法。当然,即便是你们不想入宫,我也得要给你们寻摸个好人家出嫁了,毕竟于礼于法你们也已经到了出阁的年龄。”
霓裳心下一急,心想,与其在适龄出阁时不知嫁与何人,还不如应下入宫一事,因为皇后给她讲述了宫中生活和经历,她早已对宫中有所向往,便略带羞怯地先开口说道:“大人待我和妹妹恩重如山,我和妹妹无以回报,今日得大人垂怜,想听听我们的看法,那霓裳斗胆说说自己的想法。”霓裳郑重地直起身作揖长拜,言道“其实昨日在与皇后娘娘回府的路上,皇后娘娘也与小女说了很多,娘娘的用意小女也很清楚,所以小女决定还是入宫服侍皇上,一来报答您和公主殿下的恩情,二来也不拂了皇后娘娘的颜面。”
羊玄漠点了点头,又看了看浣萝,问道:“浣萝,你呢?”
浣萝垂首,音容黯黯地说道:“大人,恕小女不知好歹,想那宫中礼仪繁琐,小女不想因为自己的愚钝而累及皇后娘娘颜面。况小女只是喜欢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之类,而此才情是宫中最不缺少的。所以小女还需要勤加苦练提升自己,日后再报大人恩德。”
羊玄漠释然,二人的回答正是自己和晋阳公主期盼的答案。也不急于令下,看似斟酌一番地把玩着手中茶盏。
姐妹二人更是不知所然,垂首不语。
羊玄漠故作思筹完毕一般,微微一笑道:“那既然这样,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不过你们且记住今日你们自己选择的路,一定要坚持走完,不可有反悔之意。”
二人齐声答道:“是!小女谨遵大人的教诲。”跪拜致谢后离开。
宫中。
皇后羊献容陪着皇帝司马衷在后花园散步,看着日渐苍老的皇帝,羊献容心中很不是滋味。连年战乱,局势动荡,皇上已经形如老者且性情多疑善变,自己虽然青春美貌,却一直不能牢牢抓住圣心。巨大的失落与挫败感在她心中犹如一块巨石,压得她恼怒、愤懑却又无能为力。她不想皇帝这么快地就老去,因为自己只给皇帝生了一个清阳公主,一旦司马衷一死,朝中势必权力更替,她即便被尊为太后,也是名不符实的空头名号,在权力与富贵的角逐中肯定会立不住脚,说不准连家族都会受到累及。她只有让皇帝宠幸更多的后宫美人,只要能诞下皇子,便可利用皇后的声望将皇子牢牢掌控在手,皇位继承在这一血脉中,她的地位才可以继续稳固。
斜角处一个小太监悄悄绕过众人来到羊献容身边,低声地说道:“皇后娘娘,晋阳公主求见。”
羊献容示意一下,表示同意。
太监心领神会,便匆匆离开。
司马衷看到这一幕,冷脸疑问:“皇后娘娘这不是赏花,怕有什么事情要忙吧。”
羊献容知道皇上是起了疑心,忙走过去笑着说:“是晋阳公主觐见,她想给皇上一个惊喜。”
司马衷苦笑着说道:“都什么时候了,哪来的惊喜?”
羊献容挽上司马衷的手臂,巧笑依然地说到:“晋阳公主与皇上最是亲厚,想来也最能体贴陛下,等下见到了,不就知晓了。”
正说着,晋阳公主已经走到司马衷和羊献容面前,作揖行礼道:“晋阳公主叩见皇上皇后娘娘。”
司马衷看着晋阳公主,心里也难得地高兴起来。在这个无情帝王世家之中,只有晋阳公主这个姑母是对他最亲近的人,于是迎上前嘶哑着声音说道:“晋阳姑母不必多礼。”
羊献容也装作毫不知情地笑盈盈地说道:“晋阳姑母,皇帝陛下见到您之后,整个人都比往日开心起来了。听闻您给陛下带来了一份惊喜,不知我可否先一饱眼福啊?”
晋阳公主笑盈盈点了点头,说道:“带来了,带来了。”说着,挥了挥手。只见一身红装的霓裳抱着一把古筝徐徐走到了皇帝司马衷和皇后羊献容面前。
司马衷看着面前姑娘,眼中顿时一亮,不由地称赞道:“玼兮玼兮,其之翟也。鬒发如云,不屑髢也。玉之瑱也,象之揥也。扬且之晳也。胡然而天也!胡然而帝也!”
羊献容听了司马衷对霓裳的称赞之后,便对霓裳说道:“还不快谢谢皇帝陛下的称赞。”
霓裳也不敢抬头,羞答答、怯生生地回言道:“谢皇上称赞。”
司马衷高兴地问道:“谁家的女儿,这般样貌,可是山中的精灵化作的身子?来,到朕身边来。”
霓裳刚要走向前,突然想起晋阳公主调教她的皇家礼仪,于是缓缓抬步,徐徐地走到司马衷面前。一颗心已是砰砰地欲要跳了出来,双颊绯红,鼻尖微汗,一张小嘴抿着,更是人比花娇艳,花逊人三分。这里的样貌与姿态早已让司马衷神魂颠倒了。
司马衷问她:“叫什么名字?芳龄几何?”
霓裳答道:“小女柳霓裳,今年一十七。”
司马衷赞不绝口地说道:“好,刚过二八年华,青春动人。名字也动人,霓裳,青云衣兮白霓裳,举长矢兮射天狼。”
羊献容见此,略开玩笑地对司马衷说道:“陛下,臣妾入宫这么久,可从未听过陛下尽用如此赞美的语句来称赞一个人,这让臣妾可是有些羡慕嫉妒了。”
司马衷笑呵呵地说道:“世人尽说朕痴傻,可朕心里明白,痴傻的才是世人,他们只是用他们痴傻的眼光看到了朕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帝,但却从未看到朕是一个合格的洒脱的公子。十六年了,朕从未像今日这般开心过,晋阳姑母,谢谢你送给朕这么一个大大的惊喜,朕心甚悦。”
羊献容和晋阳公主见司马衷如此喜欢霓裳,也是倍感欣慰,跪拜在地高呼:“皇上吉祥!皇上万岁!”
霓裳也忙跟着跪拜。
司马衷看着霓裳,对羊献容说道:“皇后,今晚就让这个霓裳姑娘来服侍朕吧!”
羊献容忙笑着回答道:“皇上的龙心大悦,国之幸事,愿吾皇长乐吉祥。”
司马衷开怀大笑。
霓裳偷偷抬眼,这才看到皇帝的真容,他并不像小时候村里老人们对她讲得那样威武雄壮,也不像戏本里那么杀伐果断、英俊潇洒,相反他只是一个穿着华丽龙袍的普通老头而已,这一落差顿时让她倍感失落。霓裳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晋阳公主,但是晋阳公主却对她视而不见,只是跟羊献容笑呵呵地交谈。
在她心里,她恨死了自己之前在羊玄漠面前做出的决定,她可不想服侍这么一个面容槁枯的糟老头皇帝,在她脑子里迅速闪过诸葛云的容貌,甚至闪过他所有见过的青年男子的容貌。她后悔了,依她的美貌,怎么可以侍奉这么一个苍老的皇帝老头。可是,她也知道,一切都来不及了。
晚上,霓裳被带到了含章宫内,望着空无一人的大殿,霓裳的心里有些慌张,想到自己今晚就要与那个皇帝老头同寝,不由得让她心生厌恶。
她想逃,可是又能逃到哪里去呢?柳叶村回不去了,公主府也回不去了,她心下茫然,万念俱灰。巨大的恐惧让她心生恨念,她恨死了对她视而不见的晋阳公主,也恨死了羊玄漠的虚伪仁义。她恨死了这个看似待她好的皇后却原来不过是虚情假意。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样,她也怨恨浣萝,为什么不阻止她入宫,难道她早知道这一切?不甘和恨意被自己无限放大,眼泪涌了上来。
皇帝司马衷笑意盈盈地走到她的面前,缓缓地坐了下来,看着霓裳惊恐不安的神情,司马衷爱怜地抚摸了霓裳的脸,说道:“这小女儿的姿态可真是让人怜爱。来,不要怕,有朕在,谁都不会伤害你的,今日之后,你的所喜所好都可任意为之。”
霓裳见皇帝陛下如此和蔼,忙跪拜在司马衷面前,哀哀切切地恳求道:“皇上,求您放小女出宫吧,小女蠢笨粗鄙,不敢腆居宫中,您让小女回家吧。”
司马衷一愣,随即怅然若失,抚摸着霓裳脸的手缓缓垂下,喃喃道:“原来你也不愿意听朕的话,”眼睛里的柔情渐渐被愤怒充斥,眼皮剧烈的抖动着,一张脸已是铁青一片。司马衷神色突然变得暴怒起来,低声吼道:“是不是?”
霓裳慌了,她从来没见过一个人会有这么大的变化,就像是被施了魔咒一般,满脸扭曲的样子,好像瞬间就会把自己撕碎吃掉一般。
霓裳抖着身子,哭着:“不是的,不是的,小女只是,小女只是,”一边说着一边哭着,已开始语无伦次起来。一双小手抖着抖着却被司马衷一把扯了过来:“你是不是不愿意服侍朕,是不是?”嘶吼着,另一只手已经卡住了霓裳的脖子,紧紧地攥着,用着力。
霓裳被掐得喘不过气来,头一歪,昏了过去。
司马衷额头青筋暴起,魔魇般喃喃自语:“忤逆朕的,朕今天就将你五马分尸。忤逆朕的,朕今天就将你凌迟处死,不要以为每个人都可以在朕面前肆无忌惮。”
霓裳醒来,恍如隔世。
司马衷就静静地坐在自己身边,虽说仍是一张苍老的脸,可是却充满怜爱,一只手轻轻抚着她的脸庞,目光中甚是玩味。
霓裳看着眼前人,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境,就像刚才做了一场噩梦一般。
“醒了?”司马衷低哑着嗓音问。
霓裳怯怯地看向司马衷,不敢言语。
司马衷轻笑,看着霓裳说道:“听说你擅长音律舞蹈,这个改日朕再欣赏,朕想问你个事情,你可愿听朕的话,得到朕的宠爱。”
霓裳尤觉重生一般,忙答道:“得到陛下宠爱是小女的荣幸,小女谨记皇上的教诲。”
听了这话,司马衷又笑了,一张脸在忽明忽暗的烛光中,甚是瘆人,用在霓裳听来好似从鼻腔中发出的声音说道:“这就对了,记住,普天之下,任何人都不能违背朕的意愿。”
“小女谨记。”霓裳回答到。一颗心凉到极致。看来村中的老人说的对,不管是什么样的皇帝,任何敢忤逆他意愿的人,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死。更何况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
司马衷再一次缓缓地坐了下来,说道:“那朕就给你讲讲朕这十六年来的遭遇吧!”
霓裳不语,安安静静地坐着,听着司马衷娓娓道来他这十六年的遭遇。
司马衷说道:“十六年前,先帝殡天,临终之前托孤朕的外公杨骏大人和朕的四叔祖汝南王一同辅佐即将登上皇位的朕,然而朕原来的皇后贾氏想独揽大权,于是在她的策划下,朕的五弟楚王杀了朕的外公,又杀了朕的四叔祖,紧接着贾氏又杀了朕的五弟,从那以后,朕就再也无心过问政事,也不敢过问政事。有人劝朕,这个节骨眼上,为什么不把失去的再夺回来,只可惜那是的朕太懦弱了,再后来朕的儿子也被贾氏迫害,朕的九叔祖赵王就以为太子报仇的名义杀死了贾氏,可后来却证明那不过是赵王实现他个人的野心罢了,朕被废黜成了太上皇,赵王夺取了皇位,再后来朕的齐王弟联合朕的六弟长沙王十六弟成都王以及朕的另外一个堂弟河间王一同攻打朕的九叔祖,九叔祖战败被杀,齐王弟被推荐成为首辅,然而齐王弟的傲慢无礼终究也给他带来杀身之祸,朕的其余几个弟弟们一同攻打齐王弟,兵败被杀,长沙王被推举成首辅,后也被火烤致死,十六弟成为首辅将朕带到了邺城,后来朕的王叔东海王反对,成都王也兵败被杀,然后紧接着又击败河间王,将其勒死。你说说这十六年来,朕一直就怀疑朕活着就是看着这些家人至亲互相残杀,你觉得也是这样吗?”
霓裳瞬间震惊了,他万万没有想到在百姓心中高高在上的皇帝尽然有如此这么多痛苦的经历,想当初她与浣萝一起与父母的伤心离别的场景就已经是让她们悲痛欲绝,可是跟皇帝这十六年的遭遇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根本不值一提,也许他眼中的泪水早已流干,只剩下伤痕累累的心在滴血,她开始有些同情皇帝,觉得他真是可怜。
司马衷看着霓裳接着说道:“你看朕的脸是不是有一道疤痕?”顺着司马衷的手指的部位,霓裳隐隐约约地看到了一道疤痕,接着皇帝脱去了他的龙袍,裸露出他伤痕累累的胸膛,司马衷说道:“这些伤疤是永安元年,朕御驾亲征讨伐十六弟成都王的时候,被朕的十六弟亲手射中三箭,他们还当着朕的面亲手杀死了朕的侍中嵇绍,至今沾满他鲜血的衣服,朕依然保存。如今朕换来的是什么?换来的依旧不过是别人手中的一个傀儡而已。”
听到了司马衷的这么多经历,霓裳心中五味杂陈,敬佩?可怜?什么感觉都有,她轻声地说道:“皇上的经历让小女甚为感动,小女之前认为皇帝是那个高高在上,发号施令的人,今日听到陛下的经历,小女甚为感动,可怜。”
司马衷笑了一声,说道:“所以朕只是想找一个人说说话而已,今日朕见到你,特别欣慰,不瞒你说,朕觉得自己的时日不多了,很快就会离开这个世界,但是朕有一个遗憾,那就是自从太子罹难之后,朕就再也没有诞下一个皇子,不得不说这是朕的遗憾,所以朕一直有个夙愿,那就是一直希望在朕离开之前,有一个女人能为朕生下一个皇子,只要生下的是皇子,朕就立刻下诏封她为皇后。”
霓裳有些不解,问道:“陛下,难道皇后娘娘没有为陛下生下皇子吗?”
司马衷回答道:“皇后娘娘,她不过是当初朕的贾后死了之后,赵王为朕推荐她为皇后,只可惜她为朕诞下一公主之后,就再也没有诞下皇子。”
看着忽明忽暗的灯光,此时外面传来一阵报鸣声,原来已经到了亥时,司马衷缓缓道:“时候不早了,朕也该歇息了,你也回去吧!”
霓裳却跪拜在地,很诚恳地说道:“小女愿意今晚服侍陛下。”
司马衷以为是幻觉,居然不敢相信,这个女子居然态度变化之大,又确认问道:“你说什么?”
霓裳再一次重复道:“小女愿意今晚服侍陛下。”
司马衷指了指不远处的床榻,说道:“那就解衣宽带,早点歇息。”
含章宫的灯火全部熄灭,深邃的昏暗中传出了一阵淡淡的娇喘和呻吟,温润的情意绵绵充斥在整个含章宫内。
浣萝正在女馆翻阅着书籍,她是深深地被这个地方吸引住了,因为在国子学附近,而当时国子学是不支持女性前来就读,但是并不反对女性前来借读浏览,所以就有人在国子学附近斥资修建了这个女馆,喜好读书学习的女性就可以在这里一边去国子学阅读书籍,一边回到女馆将阅读书籍内容誊写下来,方便更多的人阅读。
她天生喜爱琴棋书画,以至于倔强到羊玄漠和晋阳公主执拗不过她,也就答应带她来到这个女馆,羊玄漠觉得可以利用在国子学的身份,让她在国子学接受熏陶,陶冶自己情操,也满足她的爱好。晋阳公主也表示同意,浣萝不是自己喜欢找自己称心如意的郎君吗?国子学离女馆又那么近,有许多出身高贵的富家子弟,总会有机会挑中她如意的郎君。
来到女馆的日子,虽然枯燥无味,但很充实,浣萝则是白天去国子学阅读书籍,晚上回到女馆誊写阅读书籍的内容。
不知不觉春去夏来,正在国子学的浣萝静静地阅读着手中的书籍,因为她是国子学书馆里的常客,再加上她容貌出众,礼貌大方,在国子学的弟子们里有着很高的声誉。
一天,书馆里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正是东海王司马越的儿子青阳王司马韶,其余弟子见到是司马韶,正行跪拜之礼,被司马韶制止。
司马韶说道:“这里是书馆,不要因为我的到来就肆意喧哗。”
一个公子向司马韶行礼道:“王世子殿下,今日为何来国子学?”
司马韶看了一眼那个公子,说道:“我是奉父王之命,前来考察诸位的学问品行等,国家初定,京师地方都需要大量德才兼备的官员,”说到这里,司马韶就被远处静静阅读书籍的浣萝深深吸引,他想起来是元日正月初一那天护送的女子正是她,是晋阳公主的养女慕容浣。
那个公子顺着司马韶关注的地方暼了一眼,顿时心领神会,说道:“王世子可真是好眼光,这名女子是我们国子学书馆的常客,生得如此姣美,可在我们国子学有着很高的声誉,许多弟子都尝试着追求她,只可惜都落败了。”
司马韶顿时来了兴趣,说实话,上次护送慕容浣回府,他就一直对慕容浣念念不忘,只是朝廷有太多的公务缠身,所以一直没能抽空再次看望。
司马韶拍了拍那个公子的肩膀,说道:“你们继续,我过去看看。”
司马韶来到了慕容浣的身边,看到她正在认真阅读的样子甚是俊美,不由称赞道:“慕容姑娘认真的样子,可真是令人称赞。”
浣萝一回头看到是司马韶,便作揖道:“小女拜见公子。”
司马韶示意免礼,说道:“上次与姑娘一见是在元日,今日你我又再次重逢。”
浣萝说道:“上次感谢公子的护送,小女在这里先谢谢公子了。”
司马韶问道:“姑娘可是喜欢这里?”
浣萝回答道:“是啊!这里有太多太多小女未曾阅读的书籍,小女特别喜欢这里。”
司马韶笑着说:“呵呵!既然这样,那你我今日就已以书会友,怎样?”
浣萝说道:“公子言重了,只要公子喜欢钻研,小女还特别想着能找一个能和小女共同分享讨论的人一起交流。”
司马韶说道:“那我会以后经常来的,有幸成为姑娘所说的那个人。”
翌日清晨,皇帝司马衷宠幸霓裳的事件传到了皇后羊献容那里,羊献容听了之后心里虽有一丝丝没落,但很快就喜悦起来,十六年来的战乱让皇上命运多舛,根本无暇顾及男女之事,如今国家承平,却因身老心衰,还是无暇顾及男女之事,如今皇上破天荒地宠幸了霓裳,这就意味着皇上从战乱的阴影中走出,也让她看到了一丝希望。
与此同时,东海王司马越也得知了这一事情,他表现得尤为惊讶,在他印象中皇帝十几年的时间都无暇顾及男女之事,如今迟暮之年居然破天荒地宠幸了女人,惊讶过后,这让司马越心中产生一丝不安。
司马越将负责皇帝当晚宠幸霓裳事宜的太监叫到了自己的行宫,问道:“皇上昨晚宠幸的女人是什么来路?怎么本王事先一点儿也不知情。”
太监回答道:“回王爷的话,此女名唤柳霓裳,永宁二年的时候,是被当时掌权的齐王殿下召集秀女的时候进的宫,后来被晋阳公主以年幼的缘由收为养女,当时晋阳公主还收养了一个和柳霓裳一同进宫的女孩慕容浣。”
司马越大惊失色,晋阳公主献给皇帝一个柳霓裳就已经让濒临死亡的皇帝起死回生,如若这个慕容浣也是国色天香之貌,晋阳公主再献给皇帝,那皇帝岂不是再次雄伟焕发,他问太监:“那个慕容浣怎么样?”
太监回答道:“回王爷,那个慕容姑娘丝毫不输柳霓裳半分。”
果然如司马越所料,这个晋阳公主居然还有杀手锏,但是此刻他又无可奈何,毕竟对方没有举动,自己贸然对这个弱女子做出任何举动都显得尤为过分,他只好嘱咐太监:“你下去吧!随时关注柳霓裳的动态,一旦此女有怀孕迹象,立刻向本王禀报。”
这时,司马越的弟弟司马腾从他身后缓缓走来,他有些不解大哥司马越在这十六年的动乱有成功有失败,但却从未像如今这样惧怕柳霓裳这个小姑娘那样惧怕过任何政敌对手。
司马腾问道:“大哥,今日这是为何?一个小小的女子居然让大哥心生恐慌?”
司马越看到是自己的弟弟司马腾,也缓缓地舒了一口气,说道:“二弟,你不知道,自从动乱结束以来,皇上的状态一日不如一日,我还想着皇上怕是熬不过今年,却没曾想,晋阳妹妹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这么一个妖女,居然让皇上破天荒地宠幸了。”
司马腾笑着说:“宠幸就宠幸了,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反正皇上熬不过今年,就是这小女子诞下皇子又怎么样?不还是独木难支吗?”
司马越否定道:“只怕事情没这么简单,如若真像你所说那样,我也一点儿不担心,生下皇子我们照样能将他把控在手,我最担心的是,晋阳妹妹送来的妖女一旦让皇上起死回生,这就麻烦了,难道你没有发现今日的皇上可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痴傻懦弱的皇上了。”
司马越这么一说,司马腾心里也不由地心里咯噔一下,如果皇上一旦重振威风,那他们今日好不容易取得的胜利就会化为乌有,毕竟从宗室血统来说,他们是属于宗室疏亲,这一点事实是他们无法抹杀的。
司马腾一脸担忧地问道:“那怎么办?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宗室近亲夺取我们好不容易获得的胜利果实吗?”
司马越沉思片刻,眼神立刻变得尖锐起来,向司马腾一字一句说道:“无论如何不能让皇帝活过今年!”
司马腾大惊:“大哥,这是弑君,万万不可。这与当年赵王篡位的行为有什么区别。”
司马越恶狠狠地说道:“难道你要看着他一点一点夺回属于我们的权力吗?”
司马腾不语,司马越接着说道:“你默许那就代表你也不愿意,反正外面也有皇上活不过今年的流言,我会想方设法让这个流言成真。”
此刻,洒落在大厅的阳光瞬间消失,一朵乌云遮蔽了天上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