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事，还想请教。”

许峰忙拜道：“请教不敢当，仙人但问无妨，小人知无不言。”

黄羽点了点头。

“附近妖魔可多？平常可会生事？”

“小人听清林观其他道长说过，深山恶水中，常藏有妖族，至于数量，小人也不得而知。”

“不过有老神仙坐镇，附近几个郡都颇为太平，妖魔很少为祸。这次九泉郡蛇妖之祸，是小人生平仅见。”

人界达到三品的妖族稀少，以清幽修为，镇住一品妖族不过举手，就连二品，对付来也绝非难事。

云梦国地处人界西南，灵气匮乏，难出三品大妖。

而清幽修为，在此地亦属顶尖。

虽有蛇妖为祸，黄羽几日见闻，百姓安居，天道太平，清幽在其中功劳非小。

黄羽颇有深意地看向清幽，只见他双眸微闭，神情淡然，俨然一副得道仙人模样。

“道长功在黎庶，实乃此地神袛。”

清幽睁开眼睛，笑道：“道友谬赞，身为修士，守护人族只是顺应天道罢了。”

好一个顺应天道。

黄羽心中暗笑，若非觅灵盘指引，知晓清林观多半乃藏污纳垢之地，几乎就要信服。

不露声色地寒暄几句，便辞了清幽，出了清林观，这次他未留在附近，而是驭起遁光，远远飞走。

……

五日后，猜想清幽防备已淡，黄羽决定再探清林观。

是夜，乌云蔽月，天光暗淡。

山道上黑影一闪而过，如一缕青烟翻入观中。

宝殿中灯火通明，清幽面向三清，盘膝吐纳。

黄羽动作飞快，手中气箭弹指而出，打向炉中三支袅袅燃着的檀香。

呲……

檀香应声而灭，有阴风凭空而生，吹散最后一缕烟尘。

无边的血气自观中四面扑来，冤魂呼啸，多是道士模样，其中竟有那日给他引路的道童。

“这……”

道童那怯生生的模样似在眼前，怎料不过数日，已遭横死。黄羽瞠目结舌，一颗心深深沉下去。

虽在人间，直如坠入阿鼻地狱。

“牛鼻老道！竟用檀香遮盖冲天煞气。”

七窍生烟，再不迟疑，打出数道气箭，直向老道打去。

噗呲――

如气泡在太阳下破灭，清幽法身被轻易戳破，消散不见。

“障眼法，分神之术！”

警兆大起，黄羽不敢大意，哐啷龙吟，青芒闪现，仙剑已握手中。

轻轻一跃，已至半空。只见偌大道观，红芒环绕，血光弥漫，鬼哭狼嚎，不见半个人影。

白日所见的道童道长，多半尽数惨死，已在红芒中化为怨魂。

手中青锋阵阵低鸣，与胸中怒意回响，十丈青芒突兀亮起，一剑挥去。

宝殿屋宇顷刻间化为齑粉，血气被青芒一搅，化为虚无，束缚在其中的鬼魂由此解脱，四散而去。怨气冲天，不知几人下得黄泉，几人滞留人间，化为厉鬼。

地上一道丈宽的沟壑，从正门直至后院，将整个清林观一分为二。

忽见沟壑中赤芒四溢，如万千剑丝破入夜空。

黄羽目露疑色，凝神视去。原来青锋剑气斩出的沟壑，深有丈许，底下中空，似有暗室。

黄羽再起一剑，沟壑裂开两倍有余。

底下暗室露出，清幽盘膝安坐，仿若对地上动静全无察觉。

他身前悬浮着一个暗红丹炉，清幽掐指牵引，丹火从指端涌出，落在丹炉之上。

黄羽眼睑微眯。

“此人竟在炼丹！”

地上血气虽被击散，暗室中不断有血气涌出，源头正是清幽身前丹炉。

“賊道！”

黄羽眼眶欲裂，厉声喝道：“竟敢用人族血肉炼制丹药，不怕天道惩戒，永坠阎罗？”

清幽转头向天空望来，脸上皱纹挤在一起，喋喋笑道：

“天道？贫道庇佑一方，困在瓶颈二百年不得进境，若是天道有灵，岂会不知贫道功德？”

黄羽冷哼道：“你心境有亏，做出此等腌臜之事，若是进阶，荼毒岂不更广？我劝你束手就缚，还能留你魂魄转世，否则煌煌天威，免不了魂飞魄散。”

“束手就缚？”

清幽大笑一声，说道：“贫道好不容易寻到进阶之法，岂能半途而废？”

“哼，就是你身前丹炉所炼丹药么？此等炼制之法，与邪魔何异？为炼此丹，连门人都不放过，其志当灭，其心当诛。”

清幽脸色淡然，毫无愧之色。

“他们不是被道友送去轮回了么？血肉不过空空皮囊，魂魄总会往生，不过早几年晚几年罢了。

“何况身为弟子，能为师祖进境助力，此为无上荣光。

“贫道虚寿九百，也看明白了。哪有什么邪魔正道，不过成王败寇。若我进阶，修为增长，庇护之人更多，他们自会为我建庙铸像，谁还会管我如何进阶？”

“入魔已深，不可救药。”

黄羽摇头叹息，目光一寒，青芒复起，遥遥斩去。

清幽岿然不动，满脸戏谑地看着黄羽。

剑芒已至，暗室中忽有黄芒亮起，却是一个犹如实质的法罩，将清幽与丹炉护住。

叮――铮――

宛如金石碰撞，青锋剑气被法罩所挡，无法前进分毫。

“哈哈，此乃天罡御护符，特意为道友准备。道友莫急，待老道丹成，自会出来讨教高招。”

黄羽见到护罩也是吃了一惊，符箓之术大都传自仙界，人界冥界皆有精通之人，天罡御护符属土，是颇为出名的防御型符箓，自己也曾听说，只是从未见过。

没想到一符之威，竟能挡住剑气。

黄羽不信邪一般，连斩十数剑，剑光一道比一道粗壮，威势一道比一道盛大。

清林观附近土地，皆被剑光掀起，地上留下数十丈长宽的大坑。

坑底老道岿然不动，丹炉红光越发凝实，护盾在狂轰乱炸之下，现出道道裂纹，看样子已经支撑不了多久。

“道友法力深厚，不在贫道之下，此剑之威，已列上品。道友好福气啊。”

想到自己拼命赚钱，数百年才攒够一件中品法器的财富，此人一出手，竟是上品法器，清幽心中如何不醋意横飞？

顺道对天道不公，世事靡颓的认知又坚定和深刻了一步。

清幽眼中出现一丝慌乱，目光从黄羽身上移开，看向身前丹炉，似乎在做一个艰难决定。

终于一咬牙，咬破手指，灵血不要钱似的砸向丹炉。

血气几成实质，宛如涟漪，以丹炉为中心，一圈圈在空中荡开。

丹炉震荡，炉盖隐隐有飞起之势。

清幽脸色大变，丹火拼命向丹炉汇入。

“凝，给我凝！”

黄羽哪里还看不出来，清幽是用秘法加速丹药凝结。

能让上清境修士突破瓶颈，此丹药一旦出世，决然不可小视。

黄羽再不留手，剑光一道接着一道，誓要在丹成之前将法罩击破。

至少在某一瞬间，双方呈僵持之势。

黄羽法力灌注青锋剑，拼命要破开护罩。

清幽则丹火不歇，全力促丹药凝结。

只待哪方功成，局势才有可能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