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小而清脆的破碎声，因夜色放大无数倍，争斗双方同时一怔。

毫无预兆。

漫天青芒无声而起，势如海水滔滔，往深坑灌去。

红芒陡然大亮，仿若地底岩溶奔涌，不可逼视，撞向漫天青芒。

交接处爆鸣阵阵，青赤两色光点四处散落，激得灵气奔涌，山风猎猎。青芒去势虽猛，后劲不足，还未深入地底，已被赤芒逼迫，退回地面之上。

两色光芒在地面处焦灼，短时间难分胜负。

“贼道，好法力。”

黄羽赞叹一声，清幽弗一出手，便知不可轻敌。

一道青芒未散，手中复起一道，眼见要落入深坑。

“嗖！”

只见一个赤色光团冲出地底，红芒失去支撑，很快被两道青芒击散。

轰隆——

漫天青芒从深坑崩裂而出，在半空炸成一个青色蘑菇，山风更烈，以清林观为中心，数里山林尽皆向外倾倒。

任由山风吹得衣衫飞舞，黄羽纹丝不动，眼里只有同样傲立风中的老道。

清幽手上托着一颗赤红血丹，莹莹红光，在青芒余晖中尤其醒目。

“不枉我耗费百年，积攒仙物，又以千余血肉躯体、门人性命为引，方才炼成血魔丹。黄道友，可要束手就缚？贫道也可允你魂魄转世。”

清幽嘴角笑意渐浓，终于成了狂喜，满脸疯狂，魔神也似。

“邪魔外道，黄某平生所愿，不过以力护道，今日说不得要借你项上头颅一用。”

“哈哈，好志气。道友能追踪至此，已是不凡。屡次入观打探，贫道本不想与你为敌，用秘法窥破行踪，又让小童面邀，两次敲打，只是想让道友知难而退。不料道友冥顽不灵至此，贫道也只能大叹可惜。”

清幽单手持拂尘，遥遥对天一揖。

“无量天尊！”

“哦？”

黄羽似笑非笑道：“不知道长以为，可惜在何处？”

“好好一条生命，修成此境，必定耗费心力无数，其中种种，不可片刻语尽。一旦横死，岂不可惜了？”

“可惜是可惜，就是不知道是谁了。”

清幽闻言面色一变，“牙尖嘴利，今日饶你不过。”

清幽张嘴一吞，血魔丹已入腹中。

浑身红芒大亮，在黑暗中就像一盏灯笼，黄羽有些荒诞地想起清林观门口的那对灯笼。

若是与清幽易地而处，说不定比后者更亮堂些。

“唉。”

黄羽低声叹息，没有再斩出剑光。

手中青锋剑似觉察到主人意志，剑身振动，龙吟之声响彻山间。

“这么多年了，你也寂寞了吧，今日便放开手脚，大战一场！”

青芒宛如火焰，在剑端冒出，覆满剑身。蔓延至手臂之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整个躯体覆盖上一层青焰。

黄羽终于动了。

哐啷――

黄羽手握青锋，一人一剑已成一体，刺破空气，剑指之处，正是宛如魔神的清幽。

眼见黄羽持剑攻来，清幽眉头一皱，大感意外。

人族肉身孱弱，极少有剑修会持剑近身，大都是以剑意攻敌，或者干脆御使仙剑，远远对敌。

上次见到此种攻击方式，还尚未入道，两个凡人中所谓的剑客，刀光剑影，斗得好不热闹。距此时已有数百年了。

“莫非，此为佯攻？还是障眼法？”

清幽一时难以判断。

黄羽速度极快，转眼已掠过数十丈，攻到清幽近处。

“不好！”

清幽暗呼着，手上不停，拂尘在半空画出一个赤红太极图。先机已失，向后暴退不止。

一人一剑轻松刺破太极图，死死咬在清幽身后，一副誓要一剑斩此邪魔的架势。

清幽体内药力激荡，思量几息，忽而大笑。

“也罢也罢，相由心生，魔由心生。无妄是，非魔非妖，非你非我。仙也好，魔也罢。贫道心念已通，再无仙魔之念。原本想抑制药力，由此进境，以后仍行仙道。道友苦苦相逼，只得任由血魔丹药力肆虐，更易仙体，改行魔道。”

黄羽冷哼一声，“贼道好脸皮，罪业通天，功德难化，你以为就算你晋入太清，从此还能行仙道乎？从你魔念生出，胜了善念，你便已是魔种。”

“事到如今，竟还怨黄某逼迫你入魔道，实在可笑可悲。”

清幽并不言语，一面暴退，嘴里发出不似人言的喋喋之声。

只见他身躯慢慢膨胀，于两侧生出两对胳膊，在空中不住舞动。

“六臂魔神！哼，黄某原以为血魔丹如何了不起。原来是六臂魔神暗种魔种的手段罢了。”

六臂魔神本是人界太清大修，也如清幽一般困于瓶颈，千年不得进境。眼看寿命将近，偶得血祭之法，屠十万生灵，勾连外道邪魔，魔力灌体，以求破境飞升。

外道邪魔本是三头六臂，六臂魔神只得皮毛，幻化魔躯只有六臂，因而称为六臂魔神。

六臂魔神飞升之前，潜藏人界，留下魔丹魔功，收徒若干，进境迅速，远超仙道功法。

不过天道向公，如此进境，常以生灵，尤其是人族血肉为祀。

人心贪婪，原欲无穷，修仙之人更是如此。为了进境，又有几个人在乎凡人生命？

要不多久，魔道渐渐昌盛，在一些国家，甚至压制住了仙道。

以致生灵涂炭，每日黄泉路上的冤魂比先前多了数十倍不止。

《孟婆手册对此有清楚的记录，不过这种境况并未持续太久。

六臂魔神之事，终于传到天仙耳中，仙界派下大能，连同凡间仙门，对魔徒魔种进行镇压围剿，不过十年，天地为之一清。

就连六臂魔神真身，据说也在仙界被仙差灭杀，连魂魄都没逃脱。

魔神已死，魔道消亡，人间仍有地方偶尔出现魔种，想来是六臂魔神道统还未彻底湮灭的缘由。

这清幽道人，不知从哪弄来魔丹炼制之法，以至于心魔作祟，犯下如此罪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