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小涵走出办公室，没有马上离开。

她先到休息区接了一杯水，然后装作无所事事地模样，其实是因为这里最方便留意社长办公室里的动静。

在这里等了好一会儿，秦川古就像往常一样窝在办公室里面，一点出来的意思都没有，杨小涵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话说……这家伙应该是没有发现我撒谎了吧？

杨小涵心中暗暗想着，抬手看了一眼手表，距离康杰给她约的“十点半”还有半个多小时。

如果减去路上所需的时间，作为服务方杨小涵也有义务提前5分钟到场，因此她觉得自己现在出发刚刚好。

于是她立刻放好水杯，回到自己的位置背上包，还特地回头跟康杰和陈廉两人交代了一声，如果秦川古问她去哪儿了，就说她出去发广告了，不能告诉他自己去见李长明！

两人满口答应。

虽然疑惑，但他二人深知一个道理……秦川古虽是老板，但基本是个撒手掌柜，也就是最近来得勤了一些，往常都是很少过来的。

反倒是杨小涵，别看她的称呼里没带后缀，那是因为调查社的结构本就松散，除了秦川古这个社长之外，压根也没有什么副社长、组长之类的。

秦川古不在，杨小涵就是主事人，这不是仗着什么关系，而是两年来兢兢业业在基层攒下的威望。

因此，老板要讨好，杨小涵也万万不能得罪啊！

杨小涵也对自己这两个明事理的同事甚是满意，背着小包，戴好墨镜，便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然……

她前脚走，后脚社长办公室的门就被打开了。

秦川古贼眉鼠眼地探出脑袋张望了几眼，先是在工作区没有找到杨小涵的身影，又往休息区张望，同样没看到人，这才放心大胆的拉开门，穿着一身昂贵笔挺的西装，戴着骚包的飞行员墨镜装作若无其事地朝外面走去。

“诶？社长？”陈廉抬头，很没眼力见的戳破了自己的老板。

康杰相比起来就机灵多了，一脸谄笑地对秦川古道：“老板，天这么热，你这是去哪儿呀？”

“跟杨小涵去见个客户！那啥……我先走了昂，你们两个没事别老坐屋里吹空调，实在找不到事做就出去发发广告啥的，知道了吗？”

这是在警告他们不要打小报告的意思。

“知道了！”

两人心领神会，然后目送秦川古步伐匆匆地离开调查社，相顾无言，大眼瞪小眼。

“我们……好像没说过涵姐是去见李长明吧？”陈廉还有点懵。

康杰不由扶额，“看来涵姐还是太嫩了点啊……”

————

————

盛夏的阳光是所有女人美白道路上的最大敌人，杨小涵也不例外。

她下了公交车，便一头扎进了路边成排梧桐树的树荫下，一边走，一边从包里摸出一根头绳，用手撩了撩披散在肩的黑发，然后熟练地用头绳将长发扎成了马尾。

街角咖啡厅就开在陀川路和正南路交汇的街角，这一带是有名的商业区，写字楼林立，上班的白领很多，车流也很大。

咖啡厅的隔壁是家花店，店门口摆放着满当当的花盆，烂漫的花香与车水马龙的喧嚣混杂在一起，描绘出了临海这座大都市繁荣背后的几丝宁静。

杨小涵推门进入咖啡厅，特意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是十点十八分。

店里的客人不多，杨小涵挑选了一个阳光照不到的位置坐下，然后给自己点了一杯冰美式。

又看了一会手机，门口的风铃忽然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响动。

杨小涵下意识地抬起头，便看到了一个样貌清秀，有些腼腆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而在年轻人的身后，还跟着另一个奇怪的家伙……

临海今日的最高气温足足有36度，那人居然穿着整套西装，走路的姿势也很奇怪，好像有帕金森一样扭来扭去的。

但因为他进来的时候刚好和前面的年轻人重合在一起，故此杨小涵没有看清他的脸，等两人交错开的时候，那人已经背对着她坐进隔壁卡座里看不见了。

杨小涵总觉得那家伙的身形有点熟悉，但没有多想，放下手机冲那年轻人招了招手：“李长明，这里！”

李长明看到杨小涵，松了口气，然后一边擦着额头的汗水，一边靠近过来。

“喝点什么？我请客。”杨小涵指了指立在桌子上的饮品单，微微笑道。

“不……不了。”

李长明有些拘谨，他衣着很朴素，短T的前襟已经被汗水浸透，此时看到杨小涵便迫不及待的发问：“姐，你们查到她的下落了吗？”

“还没有。”杨小涵早就猜到李长明会有此问，回答的非常自然，“我今天来就是想跟你再了解了解情况，这件事恐怕不是你想想的那么简单……”

“发生了什么？她……她出什么事儿了？！”李长明瞪大双眼，他明显误解了杨小涵的意思。

“额……”

杨小涵一时语塞，夏芷盈能出什么事儿？人家可活的比你滋润多了。

“她没出事，我刚刚的话不是那个意思，你想多了……总之我今天约你来，只是想了解一些事，你女朋友我很快就能找到她了。”

杨小涵还是给李长明叫了一杯橙汁，吹了一会空调，炎热带来的焦虑渐渐褪去，李长明也比刚进来的时候放松了很多。

“姐，那你想了解什么？”李长明问。

“我记得你之前提到过，过年的时候你带夏芷盈回过老家？还见过你父母？”杨小涵很直接，直奔主题，“能给我详细讲一下过程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杨小涵感觉李长明在听到自己提及他带夏芷盈回老家过年的时候，眼神里闪过了一丝慌乱……

正当杨小涵感到疑惑的时候，李长明忽然端起桌上的橙汁喝了起来。

他一口气就喝了大半杯，然后用手背蹭了蹭嘴巴，才点头承认：“是啊，过年的时候我带她回去一起过年来着，她没地方去嘛，我不管她谁管她……”

李长明接着又解释道：“她老家离临海比较远，春运回家的车票没有抢到，所以我只好带她去了我家，然后我爸妈就干脆让她住在了我家……我们俩是分房睡的，我爸妈还挺传统的，没结婚是不会让我们睡在一起的，只不过我也没想到她居然后半夜会自己跑过来……”

“诶？停停停……”杨小涵越听越不对劲儿，赶紧叫停道，“我又没问你这个，这些你自己知道就行了！我是想知道……夏芷盈在跟你回老家这段时间，你有没有发现她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不是你自己让我讲的详细点吗……李长明感到委屈。

“不对劲儿的地方？”李长明抓了抓头，“姐，我没听懂，你是指什么不对劲儿？”

杨小涵思索着怎么说比较合适：“就是……嗯，就是她……有没有背着你……和其他人联系？”

“没有。”李长明立刻回道。

“你确定吗？”杨小涵不甘心的追问，“她应该有很多独处的时间吧？那阵子她有单独出去过吗？有人给她打电话联系吗？或者聊微讯也算！”

夏芷盈和李延章是春节前因为一次官方活动认识的，因此春节的时候两个人的交集可能还没有那么深，但肯定是已经交换了联系方式的。

“至少我没发现……”李长明讲道，“不过……她回临海比较早。”

杨小涵眼睛一亮：“你们两个不是一起回来的？”

李长明点点头，回忆道：“我记得去年除夕是一月二十四号吧？刚过完春节的时候倒安生了几天，但大概从初五初六开始，家里就陆续有亲戚朋友来串门拜年，你也知道……谁家都会有几个那种喜欢问东问西的亲戚，根本不考虑别人的感受，问起来没完没了，别说芷盈了，就连我也感觉很不自在。当时我看她实在忍受不了，就同意让她提前回临海了……我没记错的话，她应该在二月前走的，而我在家里过完了元宵才回来临海。”

二月前就走了？

夏芷盈在李延章小号“搁浅的海马”第一条微薄下面的留言日期是三月初，假设她2月前回的临海，到她给李延章小号留言中间正好是一个月的时间……

而那些留言的规律，每一次中间的间隔时间也都刚好是一个月。

这是巧合吗？

还是说，就是这一个月，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发生了升华，又或者说……让夏芷盈加入到了李延章的某个小圈子里？

“那你元宵回来以后呢？她有什么和往常不一样的地方吗？”

李长明挠了挠头：“不一样的？噢！”他忽然叫了一声，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时候，我们的关系开始出现问题的！”

似乎现在提起来还有气，“她包里的化妆品忽然就多出了很多高档货，还有项链……我有同学比较懂行，说那玩意十好几万块呢！她家庭条件其实不怎么好的，父母很早就离婚了，也基本不管她的生活费，她当平面模特赚的钱除去学费还有每个月的花销也剩不下什么，我们校外的房租和零食什么的大部分都是我来承担……反正那东西根本就不是她能消费得起的！”

“这个问题你问过她吗？”杨小涵说道。

“怎么没问过？她说她接了个大活，给的钱多……亏我当时还信了！”

似乎这件事是李长明心中永远也过不去的一道坎，这小子足足跟杨小涵抱怨了十来分钟。

最后还是在杨小涵的强势阻拦下才停了下来，杨小涵也大致得到了她想得到的信息，然后向李长明保证很快就会给他结果，李长明喝掉杯子里剩下的果汁后就离开了。

杨小涵却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又等了一会，才用一种略带调侃的口吻对隔壁卡座讲道：

“偷听也偷听完了……你就不打算过来聊聊吗？社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