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是个从未见过旭日的人,便将这点点温存视作明光。”
“她信以为真了。”
“是啊,何其懵懂天真,她竟信了——”
“她日复一日地等,等他信守承诺来娶她,她盼着如寻常女子一般,做那操持家务的贤妻良母,但等来的不过是故作不识。”
“他为了利禄功名,亲手将她献与了他人。”
姬姝看织月一眼,见织月捂着双颊泪如泉涌,目中痴狂之至,便知故事中的纸娘便是织月自己。
她略一思量,平心静气同织月理论道:“如你所言,纸娘的境遇甚为悲惨。”
“但是抱歉,本宫并不能理解她。”
——故事中的纸娘把抛却元配纳她说得这般冠冕堂皇理直气壮,与“你瘸了一条腿,而她失去的却是整个爱情”的观念有何区别?
是,男子负纸娘一片真心,但纸娘此人意图小三上位,本便动机不纯,她委屈,那人家元配的委屈又往何处诉说?
欣赏织月的脸蛋是一回事,认同织月观念却是另一回事。
若抛开织月是自己人这个立场问题,姬姝其实挺想替人元配骂醒织月的。
*
古代将三妻四妾视作寻常,停妻再娶虽被当世诟病,但落在男子身上,也只是不痛不痒的三两指责。
再又织月出身窑子,多年摸爬滚打于社会底层,于她而言,取元配代之实是再好不过的出路之一,遂未将姬姝之言放在心上。
织月屈膝跪在地上,手执檀木梳篦,替姬姝将散落的青丝一一梳顺:“小主子打出生起便比织月这等底下人尊贵,自不必明白纸娘。”
“想必小主子应已猜到了,故事里的纸娘便是织月,”她梳发的动作柔而轻缓,连同语调也温顺到了极点,“再后来望安亭一别,织月便不曾见过那负心人了。”
“不过织月听闻,他停妻再娶,娶得却是尚书千金。”
姬姝透着铜镜观看那镜中女子黯然伤神的面容,心说这渣男竟还是个‘八面玲珑’的渣男,能惹得三名女子为他真心错付。手段着实高明啊。
“再再后来,织月便遇见了公子,被带进了堙杀苑中栽培。”
似是说到什么顺心顺意的好事,她眉目也不由得缱绻开来:“公子答应织月,若此事一成,他必会将那负心人抓来,但凭织月处置。”
“你倒是什么都敢同本宫言说。”
织月笑道:“公子告诉织月,织月既已被他赠与了您,您便是织月的主子了。”
姬姝头懒洋洋靠在躺椅上,对织月之语不置可否。
若当真把她视作主子,便绝不会自称织月,而该改口为奴了。
织月此人有几分小聪明,却不够聪明,她欲以今日这一席话博得姬姝一二怜悯,却殊不知已被姬姝看在眼里。
姬姝不反感自作聪明的人,不过——
“你可知本宫最厌哪种人?”
织月一愣:“回小主子,织月不知。”
“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者,与意图障主之目者,”姬姝笑盈盈看她,曼声道,“有野心有所欲是好事,只是空有野心却无相契合的能力,还妄图巧言令色欺上瞒下便是坏事了,你说可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