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天不负有心人,可算找到殿下了。”沈辞语调和顺,凝望着姬姝,露出一个清浅的笑。
清洌洌的雨丝打落在姬姝眼角眉梢,又在她指缝绵绵缱绻地漏过。
天际在积聚乌云,怕是瓢泼大雨将近。
冷风愈发大,刮起衣衫猎猎,宛如抖筛。
温度转寒了。
“本宫姑且信你这套说辞,”姬姝懒于去想,遂接过油纸伞,略略挡住头顶细雨,淡声道,“多谢了。”
沈辞的视线在马车处停了一停,须臾后又移开。
他抿了抿唇,目露担忧问:“殿下不必道谢,只是天色已晚,又大雨将至,殿下欲往何处去?”
姬姝神色如常,看不出喜怒:“送几个友人而已。”
她又镇定道:“不过该送的路已送罢,我们回吧。”
沈辞颔首,不再追问。
二人一时相顾无言,四下安静,除却天尽雷鸣,再无声响。
微如尘埃的雨水自伞面一点一点弹落。
正在此时,空气中却蓦地蔓延开一股肃杀之气。
于天幕中,豆大雨珠陡然滂沱而落。
一柄三尺长剑无声无息在姬姝身后惊现,遽然闪出耀眼的寒芒。
沈辞眸中划过错愕,他正对姬姝,自是一眼便看见了那柄长剑。
“殿下小心!!”
躯体比大脑更先一步做出反应,沈辞放声大喊,丢却油纸伞,倏然张开双臂,侧身一挡。
“噗——”
剑身没入沈辞腹中,令他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油纸伞飘零落地。
雨还在下,混杂着嫣红血迹,晕染开雕残的伞面。
那执剑而来的刺客眼见沈辞受伤至斯,动作微微一顿。
但也不过停了小小一刹。
而后,那刺客后退半步,十指将长剑收紧,豁然抽出剑身——
空阔城门之外,卒然血溅三尺!
没有油纸伞的遮蔽,雨点便不遗余力地浸透了沈辞的衣衫。
沈辞捂着流血不止的腹部,抬起眼眸,沉甸甸看了姬姝一眼。
之后,他身子一软,屈膝跪在了地上。
他嚅嗫着双唇,一字一句皆说得艰难万分:“殿、殿下……快走……”
与此同时,霜降飞速地跳将下马车,腰侧的长刀亦已出鞘!
而那刺客见一击不中,已然再度向姬姝袭来——
显而易见,那刺客是朝着她来的!!
姬姝觉知到此事后,咬了咬牙,加快脚步,折身向后跑去。
她若待在原处,不单会让沈辞白白受这一剑,还会成为霜降的拖累!
*
刀剑在半空虚晃,遗落下破碎残影。
汗水连同雨珠,挥洒在天穹之下。
*
马车外兵刃交接的声响,自瞒不过马车内几人的耳朵。
他们蜷缩在马车内,紧挨在一处,屏息凝神,分毫不敢动弹。
沈明玉心中忐忑不定,她一手揽抱住晏软,一手用力攥着晏桦的五指。
晏桦将她的手回握,大掌带着令人平静的暖意,悄然无息地安抚着妻子的心绪。
他们看不见外头局势,便只能陷入无尽的等待之中。
——等待残局终了,等待曙光乍现,等待近在咫尺的新生。
雨仍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