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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降把沈辞抬进马车,姬姝后脚亦掀起车帘,跟了上去。
马车内本便空间狭窄,再添上沈辞受伤,只可横躺,占了一大块地方,此时便显得拥挤非常。
好在晏桦等人知晓深浅厉害,并未多言。
毕竟这小姑娘肯救他们一命便已是大恩,他们又怎能以怨报德?
“姑娘,外头打斗可结束了?”晏桦见兵刃相撞之声已停歇,犹犹豫豫地问她。
姬姝点了点头,算是作答。
沈明玉悬着的心落到了实处,她看着被霜降搬上马车的沈辞,温声道:“姑娘,这孩子是?”
沈明玉应是没认出她。
不过也是,那日刑部大牢里她乔装成下等宫婢,又在面庞上扑满脏灰,与今日这一袭锦衣华服是天壤之别,认不出实属正常。
姬姝微微忖量,她本欲直说沈辞是她的伴读,但姬元之女这身份颇为敏感,不便暴露在晏桦等人面前,遂撒谎不打草稿道:“他是我儿。”
沈明玉的脸上立时有些古怪,她对着姬姝十分稚嫩的容颜瞧了又瞧,终是忍不住问出了声:“……敢问姑娘芳龄几何?”
见沈明玉用看长生不死老妖怪似的眼神打量她,姬姝缄默一阵,无奈挽救道:“……我儿时定下的夫婿。”
“哦哦哦,”沈明玉恍然大悟,笑道,“我先还想,姑娘年纪轻轻,怎会有如此大的孩儿。”
——可仍是不大对劲儿啊。
沈明玉又细观了一番二人的行头,目中露出一缕狐疑。
按说定亲讲究门当户对,而这姑娘虽浑身湿透,却隐约可见她穿的衣裳质地上佳,且绣样精致,但这昏迷之人却一身粗布麻衣,莫非——
其实这姑娘是哪家的大家闺秀,但家中不允她下嫁仆役,便想不开地同仆役私奔了?
嗯,如是这般,那姑娘隐瞒她便是情有可原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嘛。
沈明玉觉着她真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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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降将沈辞与姬姝送至太医院门前,恐再晚便出不了城门,便驾着马车先行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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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晚,太医院已上了灯。
今日不是李怀谷值夜。
这厢,李怀谷借着如豆火光,照例在自己的行医手札上添了些新的内容,便将它合起,仔细妥帖地收拢入怀,欲起身回府。
他方走近太医院大门,便听到外头有人拍着门大声疾呼:“李太医,李太医!开门!”
李怀谷愣了一愣,心中纳闷:这个时辰了,竟还有人来太医院传唤?
但略略一想,李怀谷仍是打开了太医院大门。
——万一人家是确有急事,方至此寻他呢。
只见木门之外,站着满身湿淋,宛如落汤鸡般的小公主。
李怀谷一怔,张了张唇,迟疑说:“殿下这是……看诊?”
姬姝摆摆手,又指指地面上躺着的沈辞:“看诊的不是本宫,是他。”
李怀谷顺着姬姝的指向看去,这才发觉,原来小公主身后还躺了一个浑身是血、伤的极重之人。
——这不是不久前被他救治过一回的小兄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