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
和煦的日光普照在大地之上,几点露水跃下树梢,折弯青叶,又与鹅卵石撞出泠泠淙淙的响音。
这日晨时的皇都不见霜花,若搁在隆冬时节,已算得上顶顶暖洋了。
宫中早已开始忙碌,宫娥们陆续做起活计,那个调羹,这个熏衣,俱井井有绪、条理分明地进行。
姬元于东来殿软榻上浑浑噩噩地醒来,他坐在床头,轻抚额头,询问陈公公道:“现是何时了?”
“回陛下,巳时了,”侍奉在侧的陈公公自宫娥托来的茶盘上端起一盏漱口茶,恭敬道,“陛下,您请净口。”
姬元接了茶盏,宫娥便捧了茶盂予他,他吐去口中的茶水,再盥洗了手,陈公公才复又呈来事先备好的葛花茶,稳稳递与姬元道:“陛下昨儿饮了好些酒,便先喝杯解酒茶醒醒酒吧?”
姬元颔首应允,伸手再度接过茶盏,用杯盖轻掠茶盏,好让热气散去,而后浅浅抿了一口道:“既不早了,便服侍朕起身吧。”
“是,”陈公公按照礼制先跪了左腿,再跪了右腿,摘下帽子放在身右,伏下身去为姬元穿靴,又漫声道,“陛下,昨儿宫中出了件大事……”
姬元低眸看着陈公公,神色平静无波:“你不必说,朕知晓了。”
在织月喂他饮下那杯酒……不,更甚是在决定要将国宴大办特办之时,他便已然猜到了今日的局面。
他昨儿假意中招,亦不过是为了将计就计引蛇出洞。
——毕竟国宴这般上好的时机,又有哪个暗中蛰伏的人,会甘愿放弃呢?
姬元声音淡如雾霭,缥缥缈缈传到陈公公的耳中:“前朝那三皇子带着六七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断断跑不远,朕只消暗中派人监看跟踪他一行,便能寻到他们的据点,将其一网打尽。”
陈公公替姬元穿靴的手一顿,踌躇不定地出声道:“陛下,带走前朝皇室的不是前朝余孽,而是……是小殿下……”
“……小殿下?”姬元略略有些诧异,微微抿唇道,“你说的小殿下是指……姝儿?”
陈公公僵着身子,点了点头:“是。”
“可她救走前朝皇室做什么?”
陈公公亦甚是困惑,微微摆头道:“这……奴才亦不知晓。”
姬元眉头拧成一团,苦思冥想良久未得结果,便索性挥挥手,不再揣测。
“也罢,姝儿那孩子近来长进了不少,她若想做什么,朕便由她去做吧,”姬元用手指轻敲着茶盏杯壁,那杯壁因余热未尽,触手便温润至极,连带他的声音亦软和了几分,“朕这个做父亲的,在她少时没能护住她娘亲,令她年幼丧母,性子孤僻,待她长大时,合该多纵容她一些。”
“她既有了主意,那朕便只需……替她把后路铺平。“
“稍后你去将那些蒙汗药的痕迹抹去,再派几个暗卫,暗中助她守好前朝皇室。”
陈公公应道:“是,陛下。”
“孩子大了,有自个儿心思了,”姬元幽幽一叹,“不过该做的戏仍要做,等用罢早膳,你朕随去趟御膳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