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她拿来哄骗刑部大牢的侍卫的令牌是假的，这块却是真真切切的，自不怕顾迟检验。

顾迟不似刑部守卫那般马虎大意，接过令牌仔仔细细反反复复看了好几眼，方确认了那令牌的真假。

——军中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见皇令如见陛下亲临。

顾迟手指按刀，屈膝跪在地上，恭敬答道：“是，殿下，我等这便去关闭城门，随您搜城。”

*

城门呈拱形状，上宽下窄，体厚身长，足足有三丈之高。

禁卫们陆续遣散了出入的百姓，高大城门便就此徐徐被人合上。

喧闹连同尘屑，一同被掩埋在城墙之下。

而高高城门之上，旌旗招展，飘扬着一国该有的繁荣与昌盛。

姬姝立在高处，往四下极目眺望，惟见目之所及处，万里山河连绵不绝，宛若盘蛇游龙。

而渺小世人匆匆来去，皆不过蝼蚁之微，却比那旭日还要朝气蓬勃。

“本宫的意思是，不必挨家挨户搜查，否则恐会惊扰到百姓，使得全城惶惶不安。”

她指尖拂过凹凸不平的城墙砖石，淡淡出声说。

顾迟心存顾虑：“可若不挨家挨户搜查，又谈何搜城？”

这时还未见日头，晨露浓重，颇见几分冷意，她裹紧了华氅。

“本宫指的搜城，是指在各大主要街道上加强巡逻，搜索是否有可疑之人，”姬姝面朝远景，语调平和，“统领觉得，这城墙之下，是些什么？”

顾迟顺着姬姝的目光看去。

一切不过是他素日巡查来司空见惯的景象，并无什么不同。

不待顾迟回答，姬姝接着道：“是我昭衍的国土，是生在我昭衍国土之上的子民。”

“我们要行搜城之事，但与此同时，亦得确保我们的子民民心安稳。”

这便同于马路边安插监控是一个道理，若直接把监控安在每家每户的屋子里，只会引得人生惧意。但若与之相反，将监控安在主要干道上，便不会如此。

顾迟赞许附和道：“殿下的考量确有几分道理。”

姬姝眉眼含笑，见势立地取出一块皇城舆图，摊放在城墙砖石之上，指着她事先圈好的几处，娓娓分析道：“顾统领，据本宫得来的消息，这几处的人群最为密集，务必要多增派人手；这几处……”

——看来是有备而来啊。

顾迟无可奈何地笑道：“是，殿下，下官知晓了。”

*

清寂太阿殿中，端坐上首的姬元细呷了一口清茶，俯视着伏跪在地的小宫娥道：“你唤作小蝶？”

“回……回陛下，奴……奴婢名唤小蝶。”

在宫娥心中，帝王便如同九天之上的神袛，自来皆是高高在上、不可亵渎的。

她甚至不敢同那神袛大声言语，仿若音量略高一些，便是莫大不敬。

可眼下，那捉摸不透的神袛，即将要惩戒降罪于她。

小蝶从未如此惶恐过，她一下又一下地叩首，用少时于庙宇中祈愿未来诸事顺遂一般的虔诚：“陛下，奴婢……奴婢不曾在肉羹汤中下蒙汗药。还望陛下明察。”

“不曾吗？”姬元随意把玩着茶盏，声音虽散漫倦怠，却威严可比高丘，“你有何证据能够证明你不曾做过？”

此刻，他不单是宠爱独女的父亲，更像是一名合格的、杀伐果决的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