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一帆跟上来，一路无话。进校门，进各自的班级。

放学后，柳一帆靠在学前班教室外的墙壁上，书包斜挎在肩膀上，嘴里叼一根狗尾巴草。

“嘿，小陌！”

李陌欣喜，“哥哥在等我吗？”

柳一帆吐掉狗尾巴草，“当然！”

李陌的脸瞬间笑成了花朵。

走到村头，又见柳一帆的母亲端着盆从屋里走出来。

李陌没有直接回家，坐到榕树下，拿着一根稻草玩地上的蚂蚁。

在榕树下等到天黑，这是李陌还在每天坚持的事。

奶奶气汹汹的来抓走了李陌，嘴里骂骂咧咧的说着：“你那妖精妈妈不会回来了！还等什么！”

李陌扭着身体抵抗，“妈妈不会不要我！”

六岁的孩子，哪有大人的力气大，被奶奶这样拖着回了家。

柳一帆跟在后面，一直跟到屋里。

奶奶找出一根棍子，朝着李陌屁股，就打了下去，“叫你等！叫你等！”

“我要等！要等！”李陌忍着痛，大喊。

“奶奶，您别这样，小陌还小！”柳一帆冲上去抢棍子，被推得摔倒在门槛石上。脸上磕出一条青色痕迹。

“天天放学不干活，就在那里等那没良心的女人！”

屋子门口围来越来越多的村民。

“刘姨，这孩子也是可怜人！这样打不行！”村里人过来抢棍子。

“不要你们管！不是你们身上的事儿，都不知道疼！”奶奶用力一掀，劝架的人往后一仰，差点摔倒。

“这老婆子，力气够大呀！”有人小声议论着。

奶奶抡起棍子又要打下去，被一只孔武有力的大手握住了，“李婶子，打孙女，您不心疼？”

这是村长的儿子，三十出头，黝黑的皮肤，短寸头，浓眉大眼，在村里开生活超市，去邻村送货回来，看到这一幕，进来打抱不平。

奶奶抬头一看，是村长的儿子，把棍子往地上一扔，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哭大嚎起来，“造孽哟！我是倒了八辈子霉哟！年轻时死丈夫，老年不见儿子儿媳，一辈子操劳！”

哭着喊着用头往墙上撞去。被围过来的村民抢拉下来。

“刘婶子你这是何必！这小陌多懂事乖巧！”

“真是一辈子的操劳命呀！造孽呀！——”奶奶又坐到地上哭嚎起来。

村民们凑上去各种安慰。

柳一帆趁着没人注意，拉着李陌从人缝中穿出来。

没走几步，奶奶又拿着棍子撵过来。身后还跟着意图劝架的村民。跑了几步，自觉没趣，都散回各家去了。

“小犟种！我看你还敢去！”

李陌听到声音躲到柳一帆身后去了。被他用手一拽，拉着往前跑起来。

跑到一个稻草垛子旁边，麻利的带着李陌钻进去了。

奶奶拿着棍子，嘴里骂骂咧咧往前跑，不时有村民从里屋探出头来望一望，瞬间又缩回去了。

柳一帆和李陌拉着手躲在拥挤的草垛子里面，听到奶奶的声音远去了，李陌才放出嘤嘤的哭声。柳一帆一看，脸早已哭花了。

“小陌，奶奶经常打你吗？”

李陌摇摇头，“今天打得厉害些。”顿了顿，又解释道，“奶奶一人操劳，我没帮上忙，是我不好。”

边说边玩弄着手指。“平时奶奶可不是这样。”

眼看着天色暗下来，柳一帆拉着李陌走出来，又拉着往自己家里去，愤愤然说道，“走，去我家住得了！”

李陌身子往后挣，“柳哥哥，不行的，奶奶要着急了！”

柳一帆不放手，一路拽到了自家门口。

柳一帆妈妈正端着水盆站在门口，屋里的灯点的通透亮，大厅桌子上放着热腾腾的饭菜。

“一帆，放学后到哪去了，都不见人影！”

李陌抬起头看看柳一帆的母亲，心想道，皮肤真是细嫩啊，比我母亲皮肤白多了，不由得赞叹道，“阿姨，你真好看。”

这句话把她惹笑了，笑得特别灿烂。

“你就是小陌吧？！村里都传遍了，真是可怜的人儿呢！”说着扭摆着腰肢从台阶上走下来，“在我家吃饭吧！看来你是一帆的客人。正好他楚叔叔要来吃晚饭，丰盛着呢！”

柳一帆全程冷脸。丢出一句话，“谁稀罕！”

“谢谢阿姨，不过我要回去了，怕奶奶又在找我。”

柳一帆的母亲微笑着摸摸李陌的头。那笑容真好看，像是开在春天里的花儿一样，温暖极了。

柳一帆不放手，握着李陌的手，捏得更紧了。

眼前站着一个美丽的妇女，李陌不由得想到了自己，这么好看的妈妈，柳哥哥难怪长得那么好看。每天都有妈妈陪着，多好啊。可惜我妈妈。。。

正想着，从大路上射来一束光。李陌回头望去，是一辆汽车过来了。不知怎么的，好似汽车里坐着自己母亲一样的，李陌挣脱被紧握的手，撒腿往汽车方向跑去，吓得车里的司机频繁按喇叭。

“吵死了吵死了！”柳一帆冲过去，把李陌护在身后，“大晚上的能不能不要吵了！按什么喇叭！还不嫌你这汽车招摇！”

车子在榕树下停住，从车里下来一位西装革履，皮鞋锃亮的中年男人，头发上抹了发蜡，笑得精神奕奕。

李陌伸长脖子朝车上望去，看看车里有没有坐着自己的母亲。

结果当然是落空的，男人是柳一帆家的客人，不是什么李陌那“衣锦还乡”的父亲，李陌给自己编织的短暂的梦一下子被击碎了，瞬间眼眶里就挂上了泪珠子。

“来啦！”柳一帆母亲热忱而熟悉的打招呼，还不忘推了推自己的儿子，“喊人呀！楚叔叔来啦！”

柳一帆白了一眼，“谁稀罕！”

“都进来坐吧！”从里屋走出来一个憨厚的男人，带着围裙，招呼着门口的一群人。

柳一帆额前的刘海轻轻飘动着，朝着里屋又是一个白眼，“没出息！”

“哇！呜呜——”

一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哭声惊住了，眼光刷的一下聚焦在这个六岁小姑娘的身上。

柳一帆以为是吓到了李陌，大骂道，“都走！小陌可不惊你们的吓！”

“小陌！小陌！”奶奶寻人的声音从村尾那头响起来，声音祥和。

“小陌，回家吃饭啦！奶奶不该打你，躲哪里去啦！？”

“我送小陌！”柳一帆迅速调换了语气，“你们吃！我去去就回来！”说完拉起李陌的手往村尾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