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色仍旧带着黑意,太阳只露了一角,散发微弱的光。
床上的少年不安的睁开眼睛,白色的天花板以及陌生的记忆告诉他,一切没有改变。
起身换好自己的卫衣,以及一款舒适的浅灰色运动裤,从侧面的衣袜处取出了一双袜子,他的手心是温热的,轻轻将袜子套在自己的脚上,挡住了脚脖子,便去洗漱间进行洗漱。
看见镜子前熟悉的面孔,只是头发似乎是短了,这样反而清爽了许多,不用再打理乱发了,而且,变年轻了,镜中的他还是少年人。
苏青墨眼神迷离的看着自己,突然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以前的他需要去争斗,去生存,现在的他似乎没有什么想要得到的。
他抬手摘下墙上挂着的毛巾,简单擦拭了一下自己的脸。
摸了摸自己翻滚的胃,应该是饿了,抬脚便推开房间门出去。
刚走到楼梯口,便听到楼下叮叮当当的声音,在清晨显得格外聒噪。
进贼了?他攥了攥手指头,听上去又不像是,哪有贼会这么墨迹,这个声音反而是在切东西。
抬手扶住了楼梯上的栏杆,栏杆很精致,还雕刻了少许简单的花纹,通体呈白色。
一步步台阶下去,终于看见厨房里有个年迈的老人家在那里忙活着,着装打扮又不像是仆从。
一个土豆很快被切成了薄块,老人用手拨到器皿里,将土豆上多余的淀粉洗了出来。
少许油下锅,翻炒了一会,他加入了些许水,看上去很熟练的样子,让他不禁更加怀疑了。
他不清楚面前的人是谁,但他能肯定,这里是他的家,里面有他的房间,所以无须躲躲藏藏,大方出来即可。
苏青墨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他慢慢靠近厨房,站在老人后面。
老人的头发已经花白,但是精神状态看起来很好,手下的动作不断。
老人一扭头,看见是他站在这里,也不容得他吭声,便急切道:“乖孙,早饭一会儿就好,你快去那边等着。”,显得很熟络的样子,言罢,推搡着他往桌前去。
听到乖孙的时候,他已经知道面前的老人是什么身份了,这具身体竟有个爷爷。
可他收到的并没有关于爷爷的记忆,只好保持沉默的坐在桌子面前,也不说话,桌前摆着一套餐具,他无趣的盯着面前的餐具,很白,除了白没什么了,就跟他的心情一样,空空如也。
老人很快就出来了,端着两个瓷碗放在雕白桌子上,碗里……
一言难尽,他看着这碗里黑不溜秋的东西,问道:“这是什么?”
老人难以置信的眨巴眨巴眼睛,羞涩的瞥开,他就说自己没听岔,乖孙子真的说话了,他的表情由不可置信到惊喜,全部被苏青墨看在眼底。
有什么不可置信,又有什么可惊喜呢?
老人笑的整个皱纹都连在一起,柔软的银丝似乎晓得老人的心情,随着他的笑摇动,可这并不妨碍老人的喋喋不休:“这个是紫菜西红柿蛋汤,我还特地加了一点土豆片,你奶奶最爱吃这个了。”
“是吗?”,他淡淡询问,并不在意是谁所喜欢的。
可这句话却让老人彻底打开了话匣子,只是他想说的话还没出口,就看到他刘海底下的绷带,眸光逐渐变得很凉。
“乖孙,你的额头怎么了?”,老人向来是直说自己的目的,这件事情无须避讳。
他不禁有点心疼,还有点懊恼,自己为什么现在才发现,更自责的是,为什么要听那劳什子医生的话,不打扰他的生活。
每月一次的电话,统统都是他一个老人家在絮叨,而他就乖巧的坐在手机对面,一句话也不说。
今天刚进来的时候,这个房子一点暖意也没有,像是停暖很长时间了,他穿戴的如此厚,在室内都感受不懂一丝温暖。
厨房的桌案就放着一个泡面桶,一个锅,用餐区放着一套用过的餐具,他这才发现,这个地方是住人的。
邻国距离这个沿海城市不过四个小时的机程,这么些年他居然能忍住不来看看,他心底的涩意不断上升,直至淹没了这个老人内心所有的伪装。
老人眼泪顺着皱纹流了下来,砸在了桌案上,让面前的少年一顿,盯着那个眼泪,内心莫名烦躁。
他抬眼看看老人,不明白为什么要哭,他很烦眼泪呢。
当南丞的时候,有很多人在他面前哭,他很讨厌眼泪呢,毕竟不是所有眼泪都是干净的,他的内心闪过什么,那一幕又突然溜走,消失不见,任他抓不住,也就没有多加回想。
可面前这个老人,他所称之为爷爷的给他做了早膳,还很关切他,他内心分辨的明白,只是口中冷硬道:“不疼,别哭。”
言罢,他抬起手,拿着勺子喝了一口汤,不是很好喝,他有点质疑,老人口中的奶奶是否真的喜欢喝这种毫无口感的食物。
苏青墨看着面前的汤,想到当年被丢在街头的时候,装出可怜的样子向面莊的大婶要饭。
幸运的是,他长得白,又很好看,那些奶奶婶婶辈儿的都让他蹭饭。
有一次,他坐在破破烂烂的寺庙前,一个脏兮兮小丫头端了一碗汤放在地上,他端起来喝了一口,淡淡道:“不好喝。”
至于那丫头是什么样的反应,他也记不清了,如果有,肯定是气鼓鼓的瞪着他吧。
可过了一会儿,汤便见底了,一个小小的声音道:“口是心非。”
他头一次笑了,发自内心的笑了,不再是为了得到什么而强笑,而是被温暖到了。
没过多久,他手下的紫菜番茄蛋汤也到底了,他轻放下手中的餐具。
老人连连擦了擦眼泪儿,用卫生纸把掉落在桌子上的眼泪也擦了一遍。
苏青墨这才神情变得稍好,满意的看着纸巾划过桌面,带走了原罪。
老人起身,往屋内跑去,苏青墨只是挑挑眉,静待着。
很快,老人提着一个箱子急促的走了出来,边喘气边道:“我给你看看。
苏青墨摇摇头,尽管额头还有痛意,可他想自己来,记忆里这个箱子出现的次数很多呢,想必是经常受伤。
他启唇:“我自己来。”顺手接过来,放到面前。
打开箱子,箱子里面是一个镜子,正好支在那里,方便他查看伤势。
缓缓拆开绷带,里面的血液已经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