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眼神一缩,目不转睛的看着他额头的血痂,心骤然发疼,这孩子究竟是遭了什么罪啊?
苏青墨将手中的绷带捏了一下,放在了桌案上,掰开碘伏棉棒进行简单的消毒。
接着熟练的取出药膏进行涂抹,很快就完成了一系列操作,指尖勾起一抹新的绷带,缓缓缠了上去,轻轻打了一个小结。
这熟练的动作不断提醒老人,他经常受伤,他眼底充满了愧疚。
眼神也不复以往精明,倒是多了几分真诚,瞳孔慢慢收缩复原,眼底的心疼转化成想保护他的坚决。
他轻轻咳了咳,布满褶皱的手有些无处安放,所以他选择了淦饭。
拿起碗咕隆咕隆几下,番茄紫菜蛋汤下肚,肚子里稍稍暖意,可心底却凉的不行。
这一系列动作很快,不过眨眼之间,刚好苏青墨也收好了医用物品,轻轻合上了医药箱。
老人将碗收起来,叫了一声他的名字:“青墨,爷爷很抱歉……”
很抱歉把你一个人放在这里,很抱歉没有来看你,很抱歉一直活在老婆子逝去的阴影里没有走出来,很抱歉忽视了你。
他眼眶有点湿润,抬头盯着面前的少年,颤巍巍的伸出手,摸了摸苏青墨的肩膀道:“这次不走了,留下来陪你。”
苏青墨眼底不知道酝酿的什么情绪,他体会不到以前这具身体的感情,这具身体一直处于自闭,对外界的事物只能感受到一角。
他想说大可不必,他并不需要别人的陪伴,想他南国丞相,万人之上,同时也是孤独的,他没有朋友,树敌倒是不少。
要想问他树了多少敌人,他大概会掰掰手指头,然后淡定的跟你说“掰手指也算不出来”。
他没什么亲人,当然,也没有媳妇儿,了无牵挂。
朝堂上特立独行,同样也是独来独往,有人说他是奸臣,可他却做了很多利于南国的事,也有人说他是忠臣,可他却杀人不眨眼。
他是个矛盾体,却活的肆意,活的潇洒。
他的“大可不必”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在这个不受他掌控的时代,他也不知道自己会经历什么。
但他实在不喜欢自己生活被人插足,只好琢磨着,淡淡开口:“我不习惯。”
老爷子眼中的光渐渐暗淡下来,眼泪又有点控制不住,眼看着快要涌出来,被苏青墨打断了:“不打扰我就行。”
老人连忙擦擦眼睛,这人老了果然就控制不住泪腺了,在孩子面前哭还是第一次,不过效果达到了。
苏青墨看着那泪珠子渐渐松了口气,眸底稍稍有点无奈,却没有以前的杀意。
他起身,提起医药箱走出去,将它归还到原位,然后转身走回去,看着老人还傻愣愣的坐在那里,不由得无奈。
走进将碗一个个摞起来,转身去了厨房。
这个厨房在记忆中是有的,不过并不是很好的东西呢。
他的头似乎被按到过水里,水涌进他的眼眶,他的鼻孔,窒息的感觉仿佛历历在目,尽管小幅度的挣扎着,可并没有什么效果。
轻轻将碗放入池子里,记忆也涌现上来,苏青墨淡定的消化了不属于他的记忆,神情没有什么波动,只是缓缓拧开水龙头,水哗哗的下来了。
听着室内传来的水声,老人站在洗手池后面看着,露出欣慰的笑容,多懂事的一个娃,怎么会有父母想不开,就这么放弃呢?
乖孙现在才十七岁,正是最好的年龄,本该无忧无虑的去上学的,硬生生被这个病给耽搁了。
啊对!上学,他的脑中灵光一闪,应该送他去上学的,但他又怕被拒绝,口中咀嚼了很多遍,才缓缓开口:“乖孙啊……”,手指还扒拉着门,有点忐忑不安。
苏青墨洗碗的手指轻轻一顿,眸底稍微有些不耐烦,只是语气依旧很淡:“嗯。”
“明天去附中上学吧?”,他顿了顿,没有说是走后门,怕打击乖孙的自尊心。
苏青墨关上水龙头,缓缓将碗取了出来,擦了擦碗边,将东西归置好,又从侧面拿出毛巾擦了擦手,扭头问道:“为什么?”
老人的话卡在那里,他想到很多反应,万万没想过乖孙会问为什么,他一时间应答不上来,只能涨红了脸。
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的样子可真憋屈,可无论怎样,孩子的学他肯定会安排妥当。
他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柔,年迈的嗓音中带着亲切道:“因为去了学校,你才能交到朋友啊。”
苏青墨凝视着老人,看着他不停的变换着脸色,没有动静。
老人内心:小丑竟是我自己?
他有点欲哭无泪,呼吸声突显得有些局促,叹了口气道:“你一直在家里,不去外面看看吗?”
这样的乖孙,会渐渐与整个社会隔离,人本来就是群居动物,需要在这样的世界中相处,才是生存的道理。
所谓“一个人也可以过的很好”,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只要是人,谁没有孤单的时候呢?
苏青墨听到外面这个词,开始犹豫了,来到这个世界中,一共只见到了两个人,一个是那个妄图玷污他的奴,一个就是面前控制不住罪恶的老人。
当然,罪恶是指他的眼泪,来到这里,他已经不知道掉过多少泪了,想到此处,内心开始烦躁起来。
苏青墨缓缓瞥开视线,装作漫不经心道:“好吧。”
但他没有什么上学的经历呢,以前蹲在私塾门口等着老妇给他一个馒头时,曾事无巨细的将那一节课记在脑子中,老妇是私塾老人的妻子,是个很有善心的人呢。
他心底是这么想的,毕竟他的生存也要靠着这一天一个馒头生存的。
直至几次潜入书房,将书房里的书看了个遍,尽然记在脑子里面了。
他的心眼儿很多,在阅览群书后,更是如虎添翼,毫不意外的,他在设计了一出事件之后,如愿以偿的潜入了相府,成为最年轻的谋士。
纵然其他谋士看他不顺眼,可那贪心的老丞相却是稀罕的紧,又有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