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在一家小酒馆里见的面。

这家小酒馆是个独院，二楼有一个小窗的雅间，

过去两人偶尔发现的这里，清静，雅致，隐蔽，总之，最是可以掩人耳目又不失情调的一个地方。

于是他们自打第一次来此之后，就常来这里坐坐，把这里当成了两个人暂时的小天地。

女人进门后取下手上的大红小包，有一点颓丧地坐在他对面，胸部往里收着，两肩膀有一点塌陷，几分萎蘼的那种。

她坐下之后似乎还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也只淡淡地盯了他一眼，就去打开那个小包，拿出一张照片来给他看。

“什么东西？”他有些莫名其妙。

“不是东西，是人。”她冷冷地说。

“是个什么东西的人？”他的口气中含着几分轻蔑与敌视。

“不要这样说话好不好？”她盯着他的目光里有一缕寒气。

他张嘴还想说什么，自己止住了，心烦中有一点无聊，感觉自己似乎在和什么人赌气。

顿了一下，他才伸过手去，拿过那照片扫了一眼，看到那照片上的人，模样有点高冷，眼神里暗含了几分讥讽，这让他心里更是烦燥，不知她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花。

拿两根手指夹着那照片，像夹在手上的一根香烟一样，他抬头瞟了她一眼：“这就是你要找的？”

女人呆了一下，似乎没料到他会如此说话，然后豁出去了一般，点点头。想了想又说：“起码人家是虚席以待。”

毛玉成听出了女人话里的刺激，将那张照片在另一根手指上弹了弹，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等了你一万年了么？”

女人只是冷峻地看着他：“起码是在等。”

毛玉成也看了她一会儿，忽儿歪过头去朝门外的服务生叫道：“服务员，上酒！”

服务生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女孩，她拿了本本进来，怯生生地说：“先生要点什么酒？”

“随便随便！”他烦燥地挥手把那女孩子支走了，然后正经朝那照片探究地看起来。

细看去，这张脸不光高冷，还有一点富态，眉眼看上去还算周正，任他左挑右挑也没挑出什么毛病来，就说：“怎么跟头猪似的！”然后就将那照片扔在桌上，说：“还有候选的吗？”

女人摇摇头。

毛玉成就又将那照片从桌上捡起来，心里感到一阵阵钻心地痛，他忍着疼痛说：“除了照片还有什么？”

女人一根手指捺在桌子上，另一根手指抵在自己的下唇上，盯着他说：“47岁，丧偶，教授，有房有车，有一女儿本科在读。”

“还有吗？”

女人不再说话。

毛玉成冷笑一声：“就咱这条件，还不得找个亿万富翁？有房有车算什么？起码也得是宝马、别墅、私人飞机……哼，也不怕把自己贱卖了？”

服务生拿酒进来，毛玉成一看是红酒，立马说：“要白的！要白的！”

服务员赶忙退出去，换了一瓶五粮液。

毛玉成一边看着服务员倒酒，一边斜视着面前这个呆滞的女人，静默了好一会儿，端起酒杯独饮起来。

女人是拿定了主意不开口的，任他如何糟蹋，如何咒骂，只是定定地看着他，眼神里是说不清的艾怨与愤恨，就只是一言不发。

毛玉成一个人闷闷地喝了一阵子，这才凉凉地笑了一声：“说吧，什么时候办事？咱也送一份贺礼去！”

“不打算大办。”

“是不是已经同居了？”

女人还是不言语。

到了这会儿，毛玉成实在撑不住了，他隔着桌子，一把抓住女人的手腕，将她从桌子的对面拽到自己这边来，然后拧着她的胳膊，让她把脸对着自己，咬牙切齿地说：“你给我听着！我要娶你！我不许你嫁人！”

“我已经等了你好久了，你总不会来一句：让我下辈子嫁给你吧！”女人忍着手臂上的疼痛，背对着他，阴沉地说。

“当然不会！”

“我要一个准确的时间。”

“你只要……再给我半年时间！我只要半年时间，就一定能解决问题，你这辈子只能属于我，不能再属于任何一个人！”

女人沉默着，忍着屈辱与眼泪。

“可以吗？”他追问道。

女人还是沉默。

“你难道就这么急着贱卖自己？连半年时间都等不得。”

“毛玉成，你过分了！”

女人终于忍不住，使劲地将自己的手臂从他手上挣脱出来，探身抓过自己甩在对面的小红包，起身便走。

毛玉成一口喝干自己杯中酒，急忙追赶那女人而去。

俩人的会面从始至终，女人不动声色，然而却在回来的路上，她暗自流下了眼泪……

是的，一个女人，能如此让一个男人爱着，在经历了那件事之后仍然为了她可以不顾一切，她又夫复何求？

可是，他是真的为了他的爱可以不顾一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