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病房长长的走廊里，单良与单秀与母亲拉拉扯扯。

单秀皱着眉头对母亲埋怨说：“妈，你一辈子清清亮亮，怎么这会儿就糊涂了呢？”

单良也说：“是啊妈，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单大妈瞪着她的一双儿女，不解地问：“我怎么了？你们说我怎么了？”

单秀：“你一个老太太，非要在这里照顾一个素不相识的老头子，妈，你也别怪我说话难听，你这么做，叫外人怎么说？”

“怎么说？”

“——那知道的，说你是好心，看不得这老头可怜，那不知道的，骂你老不正经，是花痴，你知道吗？”

单大妈狠狠地“呸”了一口，训斥着自己的女儿说：“你给我住嘴！”

单良见母亲发了怒，也有些埋怨地看了单秀一眼，小声说：“瞧你说的什么！”

单秀转而对哥哥发火道：“我说的什么？你说我说的什么？我要不这么说，能劝到她心里去吗？也不看看如今这是什么风气！正经人家，谁不躲着事儿走？偏你老人家不识相，竟还往那事上撞！”

单良转而对母亲说：“妈你别生气，妹妹话说得是糙了点，您老别往心里去，可她说得也是实情啊！”

“狗屁实情！”单大妈推了那单良一把：“你们都给我滚一边去！我的事，还用不着你们来管！”

单秀也着急了：“妈，你好好想想，你现在不是年轻那会儿了，你是上了年纪的人了！越往后越是要用人了！你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能说你的事真的不要我们管吗？”

不知道是女儿的话说到了单大妈的心里了，还是她原本就没有底气的，这会儿便也缓了口气说：“我不过就觉得这老头儿可怜，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人谁没有老的时候？你们也想一想，如果哪天你妈得了那什么病，流落在外，病倒街头，难道你们就不想你妈能遇到个好人，帮忙照看一下吗？”

“哎呀妈，人都是往好处想，哪里尽想着那糟心的事！再说了，这个老大爷的情况咱们也不知情，妈也想得太多了！”

“不是我想得多，将心比心，这世上的事谁又能料得到！”

单良朝单秀看了一眼，将她拉到一旁去，二人小声商议着，单良道：“妈的性子你我都是知道，她认准的事不是那么轻易能叫她回头的，我看咱是不是再想点别的法子？”

单秀不以为然：“别的还能有什么法子？”

“不行就让她在这里呆上一两天算了！”

单秀一听急了：“那可不行！别说一天两天，一会儿也不行！”

单良不解地问：“为什么？”

单秀瞪着两只圆圆的眼睛说：“哥你想啊，妈也是望七十的人了，天天在家做馍卖馍，那也是多年的营生，她自己悠着劲儿来，可这在医院照顾病人那能是她干得了的？再一说了，那要是个老婆儿也罢了，偏他又是个老头子，不方便不说，自从父亲去世之后，妈一个人清清静静的，多少年了，没落下一句闲话，要是因为这老头儿坏了妈的名声，岂不是白白糟污了咱老娘的一世英名？”

单良摇摇头：“没你说得那么严重吧？”

单秀也不分辩，紧接着又说：“还有，那住院费、抢救费可是个无底洞！咱们在跟前儿，妈或许还有个把持，如果我们不在跟前儿，那事儿可就说不了了！再要是被医生护士给逼得急了，妈那个样子，谁能保证她不拿自己那点血本钱往里填？你也别笑，说实话，你我都不是抠门的人，谁也不会算计老娘那点钱，可是亲兄弟还要明算帐呢！老太太万一往里填着填着，把自己填成了一个大窟窿，谁替她补？她总说不要我们管她的事，万一出了事，我们一个都别想跑！那指定得是我们儿女的事！”

单良不禁点点头：“你说得也有道理，可眼下怎么办呢？”

单秀：“眼下么？既然劝不走她，那也得盯紧她，不能再让她做什么糊涂事。”

单良摇摇头：“这恐怕也不是办法。”

单秀眼皮噗噗嗒嗒闪了几下，压低了声音说：“想办法把她的身份证、银行卡都弄出来，放在我们手里，这样，就算她再糊涂，也出不了大格去，起码不会弄出太大的亏空，要你我后半辈子背负债务活着……”

“那她会乖乖把证和卡都交出来？”

单秀望着哥哥道：“想想办法嘛。”

单良也只能复合说：“是得想想办法。”

单秀：“无论如何，这一次，不能由着她自己的性子来！”

单良手托着下巴：“你叫我想想办法吧。”

单秀：“不然，我们还可以到医生那里说明情况，争取他们的同情，用医护人员的身份来阻止他。”

单良摇摇头：“有个词可能用在这里不准确，叫做与虎谋皮。”

“怎么讲？”

“你想啊，在对待病人这件事上，那医生护士与妈那可是一心的，他们想的跟咱们想的压根不一样！”

“那倒也是。”

单良一甩手：“无论如何，先试试吧，也听听他们的口气，咱心里也有个底。”

“只好这样了。”

单良说着话，就朝医生办公室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