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望一路上也不说话,只在前面急匆匆地走。他走得很快,单大妈哪里跟得上?在她这年岁数,正常情况下一步步走起来还可以,若是走得快了便会喘息不止,更哪能跟年轻他几十岁的余望较劲?
果然,这样子没走几步,她就开始胸闷,气喘吁吁了。
余望一边走一边不时地回头看看她,一是怕她跟丢了,二是他们这样一前一后的像被人追着似的,实在也令他有些难堪,只得不时地站在那里等等她。看看她赶上来了,他便仍然疾步在前面快走,像是有意躲避她拟的。不断有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迎面同他打着招呼,他只简单地回应一两声。就这样二人一前一后地走到停车场。
在停车场里,余望走到一辆大众轿车旁边,他先是打开后车门,站在那里等单大妈走过来,将他让进车里坐进去,自己则打开驾驶室的门亲自坐了上去。
车子发动的时候,余望回头看了单大妈一眼,见她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仿佛去执行一项什么特殊任务。
“你也不问问我把你带到哪里去吗?”车子开出医院门,走到半路上,余望没有回头,只望了一眼后视镜对单大妈说。
单大妈没有回答,可在她心里,却有着许多说不出的猜想与疑惑,心里说:“你哪怕把我带到阴曹地府,我也得进去探个究竟,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就把一个人给你们弄没了!”
这样想着,嘴里便不禁说道:“到哪里对我都是无所谓的,一来我这大岁数,老废物了,没人愿意养着我,这二来呢,咱这一辈子也没做过什么亏心事,所以,不怕你把我带到哪里,总不至于为了我这个老太婆竟不惜毁了自己的前程。”
“你倒是想得开哈!”余望眼睛望着前方冷笑说,见单大妈不接碴又问:“可我就是不明白,您老这是图个什么?”
“不跟你说过了吗?图个过自己的心。”
余望兀自苦笑笑,摇头道:“现在还有这样的人,可真不容易!”
“现在这样人多着呢,只是没被你碰上罢了。”
“没错,是我孤陋寡闻。”
二人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开车走着,不知不觉就离了市区,朝着郊区的越走越远。单大妈望着车窗外,心里竟是说不出的忐忑。
车子终于停了。单大妈走下车,见他们来到一个大铁门前,门的一旁挂有一个黑牌子,上写着“收容所”的字样。
单大妈回过头来,望着余望说:“你们就是把他送到这里来了?”
余望摇了摇头:“今儿一大早,所里值夜班的志愿者就打电话给我,说那个病人一大早从这里出来,又跑掉了!”
“跑掉了?”单大妈惊讶地自言自语道:“怎么会是这样!”又朝余望问:“你们昨天晚上,就是把他送到这里来了?”
余望点点头,又转过脸去看着远处:“都跟你说了,我们也要吃饭……这也是没法子的事,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有人愿意替他出医药费。”
“我不是说过了,他的医药费,由我先垫着吗?”
“可是昨晚你走之后,你的那个儿子,我们就找不到他了。”
“单良……”
“我们不知道他的名字,也没办法联系。”
“把没有能力付医药费的危重病人送到这里来,是你们医院常做的事吗?”
“也不经常,只是偶尔……不过这个病人,实在是特殊,我们也没有办法,总不能大家都饿着肚子来救死扶伤吧?大妈您想想,我们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如果都像这样子,医院就只好关门了。”
单大妈没再说什么,只是怨愤地问:“他病成那样,都不知是死是活,怎么可能会跑掉!一定是你们把一个活生生的人扔在了哪里!却骗我说将他送来了这里。”
余望一听这话有点急了:“大妈!你不要这样瞎说好不好?我都说多少遍了!我们这样做也是没办法的事,咱也是家有父母老人的,凭心而论,你说的那种事,我余望还真的做不出来?”
“是吗?”单大妈冷冷地望着他。
余望却转过身去,望着收容所的大铁门说:“反正,我们是尽力了!”
“就算你是真的把他送来了这里,我倒要问一句:把一个重病人扔在这里,你们尽的什么力?”
余望想分辩一句,可是张张嘴,终没有说出来,只朝铁栅门旁的一个小小门房走过去,一边走一边说:“还是先朝他们这里的值班人员打听一下,人究竟怎么跑掉的?估计跑去了哪里吧。”
单大妈只得跟在余望的身后朝铁栅一旁的门房走去。
门在他们走近之前就自动地打开了,一个上了点年纪的老先生将二人迎了进来。
“又要检查什么,或者收什么税的么?”
余望朝那门房里走出来的一个老书生模样的人,站在那里说:“今天早上,电话是你打的么?”
那门房也不含糊:“哪个电话?”
“就是打往医院值班室的那个电话。”
“哦,我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