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秋心里自是万分感激,却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仿佛再怎么样的话语,只要一从嘴里说出来,都失了色似的。
女老板也不在乎她的木讷与沉默,只是引着她走了几步,在一个岔路口上往前指了指:“你往那头走,走到头,也就三四里的样子,就是国道了,那儿有县城往市里去的过路车,半个小时就一趟,要不,叫俺的小伙计送送你?”
婉秋婉言谢辞了。她背了包,一个人往前走,走了约摸十几步,再转回身来,已经没了那女老板的身影,望着路两旁错落的房屋和树木,种种带有标记的招牌与门楼,不禁心里若有所失。
走出那个小镇子,婉秋举目四望,觉出了这里与自己家所在的那一片地方,端底是不同些。她家所在的那一片,无论走到哪里都一马平川,如果没有那些房屋建筑和一些密密匝匝的树林子,人的目光能伸出去好远好远。然而走在这里乡间的小道上,无论往哪个方向看,目光都会有一些局促,遮挡也并不是房屋与树木,而是一些山,细看那些山,并非险峻峭拔,却是一些连绵起伏。更有的一些,不如说就是一些台地。然而无论山还是台地,却都是青葱的,植被茂密的,无论雨天晴天,都有一些凉丝丝的味道。
婉秋一边想着一边往前走,大约走了半里多路,忽儿就感到身后有一个人,不紧不慢地跟着她,她快他也快,她慢他也慢……婉秋心里扑嗵嗵直跳,只不敢回头……
已经走出了小镇最热闹的街道,再往前走,就有一些寥稍,除了刚刚发出嫩绿细芽的麦田,就是一些破旧的村落和荒寂无人的土路了。
拗不过自己的好奇心,或者探究的心思,婉秋终于站住,回过头来——反正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她想,如果真是又被那歹人盯上了,反正逃也是逃不脱的,在这么个荒郊野外,她一个身弱体衰的女子,又能逃得了什么?若不是那歹人呢?也省得自己这一路再这么提心吊胆的!
想了她那里就一回头,却再想不到,竟是刚才平和饭庄里的那小伙计。
见婉秋站住,那小伙计就也站住了,看着她笑笑。
婉秋站在那里,有一些气恼又一丝好笑:“你跟我干嘛?”
小伙计红红的嘴唇抿了一下,秀气的一张脸女孩子一样羞红了:“是老板让跟的。”
“哦,不就是借了你老板一点钱么?至于叫你这么跟踪我?”
小伙计脸更红了:“你误会了,俺老板决不是那个意思,她是怕你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又不认路,专门派我来暗里护送你的。”
婉秋心里忽悠一下:“你老板派你来护送我?”
“怕你走错了路。”
“早不说!”婉秋真是哭笑不得:“我还以为你跟踪我呢!”
说着话,小伙计就走到前面来,他穿一件蓝底紫格的衫衣,脸色白白的,很有一点某韩剧影星的样子,却一时又想不起是谁来。
俩人就并了肩往前走,婉秋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刚才忘了问——你老板叫什么名字?”
小伙计竟有点故弄玄虚:“这个重要么?”
“当然,我以后肯定要还她钱的,不知道名字怎么办?”
“老板不喜欢人家知道她名字,只喜欢人家记住平和饭庄。”
“平和饭庄我是这辈子都忘不了了。你叫什么名字?这个可以说么?”
“我嘛,人家都叫我店小二!”
婉秋“噗哧”一声笑出来:“这孩子,你倒很幽默哈!”
“谢谢大姐夸奖!”
“甭叫我大姐,你可能还没我儿子大呢!”
“嗯,那我叫你什么?阿姨?大婶?大娘?”
婉秋更笑了。感觉从婆婆去世,公爹走失,心里一直阴云密布,尤其出来这些天,一直忧心忡忡,好久没这样开心了。
这店小二陪着婉秋,一直走到有许多过往车辆的国道上,帮她拦了一辆往市区方面去的长途车,然后将婉秋扶到车上,然后还专意地站在车门口,叮嘱了司机:“我是平和饭庄的,我们老板叫我告诉你,这位大姐请在路上关照一下。”
司机笑哈哈地:“平和饭庄?知道知道!”
“到了她去的那个地方,别忘了关照她下车。”
“怎?她有病吗?”
小伙子急忙摇头:“不,她就是太乏了,路上可能会睡着。”
“那没关系,到时候叫她就是。”
“那拜托了!”
小伙子这才转身下车走了。临走,还没忘记对婉秋摆摆手:“大婶子,一路平安!”
看着那孩子走下车,长途车忽地又往前开,婉秋的眼睛就湿了。
车越开越快。婉秋坐在车门口的靠近车窗口的座位上,她的眼里这会儿压根看不到外面的景色,因她这会儿的眼前,晃来晃去就总是那个年轻秀气的小伙子,还有那个黝黑肤色的女老板,以及被车轮远远抛在后面的那个温馨小镇了……
婉秋暗暗发誓:今生今世,这个地方,她是一定要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