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君阳神态自若地喝了一口茶,面上带着疑狐:“怎么,小祁你也有婚约了?”
林祁当即撇了撇嘴:“非要有婚约才送啊?那还得等多少年啊!君阳哥哥,你每次都给我二姐准备厚礼,对我就敷衍应付,这次倒好,居然什么都没有准备……”
“好啦!”林若赶紧出来打个圆场,“君阳哥哥一路风尘,你先让他好好吃点东西。再说了,你想要的东西我什么时候拒绝过?上次黄檀木打造的一整套九十八种的鲁班锁、乌金的九连环可都还在你那里呢!”
林祁想了想,好像确实是,但还是理直气壮地狡辩道:“那不是我还没全解开嘛!”
季君阳的脸上一直挂着浅淡的笑,看着两姐弟嬉笑:“当然不会少了你的礼物,不过这次来得及,再过几日就会送到府上。”
林祁当即喜笑颜开,抱住了季君阳的胳膊:“我就知道君阳哥哥最疼我了!”
“恩哼,”林若清咳了一声,幽幽的声音从一旁传来,“那我呢?”
林祁赶紧又抱住了林若的手臂:“二姐也最疼我!”
林若笑着,用指尖轻轻戳了戳林祁的额头:“你呀!”
正嬉闹着,窗外传入“轰”的一声闷响,紧接着是一阵嘈杂喧闹之声,客房中的三人透过窗棂向外看去,清晨空旷的街道,此刻已有不少人来来往往,而其中一个兵士打扮的男子踉跄着躺在地上,喉中呛出一大口鲜血,他的旁边躺着一匹伤痕累累的棕马,口吐白沫,已是油尽灯枯之相。
负责守着北城门的官兵警惕地将他围住,将他与百姓隔离开。守城官正被簇拥着上前,打算询问情况。
“是驿兵,八百里加急文件。”季君阳肯定地说道,一眼就瞥见了那驿兵斜跨的米黄色布包上“飞递”的字样。
林若若有所思,下意识地叫了一声“阿夙”,一道如鬼魅般的身影便出现在面前,正是今日轮到暗中保护她的冷夙。他诡谲的身影,快得连季君阳都吃了一惊。林若从袖中取出一块玉牌抛给他,冷夙接过,当即从窗口一跃而出,在众守城兵诧异的目光中,向众人出示了那块玉牌,守城官慌忙带着士兵跪下行礼。
“君阳哥哥,你在此稍息片刻,我去去就来。小祁,你也留在这里。”
“好。”
在林祁提出抗议之前,季君阳便爽快地应下了。
林若取了轻纱幂篱带上,扶着幽草的手下楼,走出店门,来到众人面前,守城官领着众人喊道:“参见郡主。”
“免礼。”
见林若出现,冷夙将玉牌重新交回到她的手里,退到她的身后。林若让人小心地扶起那名驿兵,把他抬到店中,苍白的脸色,干涸的嘴唇,果断地说道:“去问店家拿碗水来。”
阿绰不多时便端出一碗水,交给了一名守城兵。此时林若的手中多了一个瓷瓶,小心地倒出一颗药,交给那名守城兵,吩咐道:“喂他吃下。”
驿兵开始是虚弱地连喝水都费力,艰难地就着水咽下药丸之后,慢慢地恢复了一些气力,大口大口地把水喝完了。
“出了什么事?”
驿兵并不完全清醒的神智里,依然对林若带着警惕,守城官赶紧解释道:“这位是敏慧郡主。”
林家和顾家沸沸扬扬的恩怨,早就传遍了东鲁的每一寸土地,所以驿兵自然是知道敏慧郡主的名头,并且知晓她可以直接进宫面圣,颤巍巍的手伸向腰侧的那个米黄色的布包,将里头装着加急密报、贴着封条的密匣取出,颤巍巍地递向林若的方向。
幽草上前接过,交给了林若。
驿兵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道:“郡主……劳烦……交给皇上,上虞……太子……刺杀……”话未说完,驿兵便晕了过去。
林若的脑海里闪过一道光,她终于想到刚才那条抓不住的线索是什么了:上虞知府何儒,是户部尚书沈狄的门生而沈狄,是太子侧妃沈婉怡的父亲。
加急密报里说的,应该就是上虞水患之事,至于流民暴动,应该还没这么快传到汴安。那么,刺杀一事……
林若的目光在黑纱之后打量了一番驿兵和和门外棕马身上的伤。
这件事,太子知情吗?
“郡主,是否要通知京兆衙门?”
守城官见驿兵晕过去,一时拿不定主意。虽然驿兵前言不搭后语,还提到了太子,纵然想不通其中的原委,守城官却也知道这件事要紧。
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一般是他们把驿兵和加急密报一同送到京兆衙门,由京兆府的应大人带着密匣进宫面奏圣上。但若是有比京兆府尹位置更尊贵的人插手此事,他们也会卖个人情。林若虽不是朝廷官员,可她确是明宗皇帝跟前的红人啊!
“应大人入宫,还得递牌子,这一来一回的折腾,指不定就耽搁了。不过,京兆府毕竟在应大人的管辖,你还是派人去通知一声。至于密匣,阿夙,你带着这个去靖平侯府找苏世子,让他去荣王府,请荣王爷把这个送进宫。”
密匣交到冷夙手上的时候,冷夙有一瞬间的犹疑。
林若凑近他,安慰道:“你若是不放心,速去速回即可。这里还有君阳哥哥在,无妨的。”
冷夙这才拱手领命,应了声“是”。
但林若又示意他附耳过来,轻声耳语了几句话,才让他离开。
看着冷夙一闪而逝的身影,守城官不禁轻声嘟囔:“这一来一回,怕是更耽误吧?”
还有一些话,他却是不敢说出口的:这位敏慧郡主,过不多久就是荣王正妃了,而荣王,是跟太子在一条船上的人。驿兵含糊不清,提到了“太子”和“刺杀”,究竟是有人要刺杀太子,还是他此行是太子下令刺杀的缘故,皆未可知。若是这涉及机密的加急密报被动了手脚……思及此,守城官不禁后脊发凉。
林若自然是听见了守城官的犹疑,但她没有解释,而是让他赶紧去找个大夫来给驿兵看看情况,又让幽草给了阿绰一锭金子,以示歉意。
商家开门做生意,最怕的就是惹上这许多麻烦。林若的这锭金子,既是很好地致歉,又刻意疏远了和阿绰的关系,阿绰自然也明白,眉开眼笑地接过了金子,说着“贵人请便”,便退开了。
守城官也不再多想,总归是上头的人斗来斗去罢了。于是识相地打发手下回去守城门,自己带着两人陪在林若身边。虽然知道自己和手下这三脚猫的功夫,根本起不到太大的保护作用,但郡主在此,若是不好好保护,更是失职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