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蜀,韶华宫。殿阁华美,宛若仙境。
这是西蜀皇帝宋桓翀特地为他最钟爱的韶妃邓歆建造的宫殿。
不过此刻,这韶华殿的主人韶妃,却不在殿中。亲信婢女在殿外不卑不亢地向来韶华殿的妃嫔告罪,言说自家娘娘正在休息,不便打搅。
韶妃向来都是如此不合群,前来巴结的妃嫔面上应对得得体,转过身去时,眼中却露出怨恨之色。
昏暗不见天日的暗室里,金钗玉摇缀满云鬓的雍容女子,慵懒地依坐在软塌之上,看着面前那个容貌与她有九分相似、却蓬头垢面、神情木然空洞的女子,面色异常冷漠。
“我知道你怨我,”清冷的声音,像是从冰窖里迸出来的那样冰冷,不带一丝情绪,“不过,我不在意。若不是因为你是我的妹妹,我根本不会管你的死活。”
蓬头垢面的女子什么反应都没有,仿佛一具行尸走肉。
韶妃也不介意对方的毫无回应,自顾地说着:“你是一个杀手,却对自己的目标动了情,甚至阻挠其他杀手动手!按照唐门的规矩,你该受尽折磨而死。可惜,谁叫爹疼你,不想让你死呢?同样都是女儿,他怎么偏偏更疼你这个废物呢?明明以前,他是更疼我的。可是现在,他见到我,眼睛里竟然都是恐惧!”
极为不屑地嗤了一声,但面前这个女子,始终没有一点反应。
韶妃抓起了妹妹的手,指缝和指甲里,满是泥垢,她却没有嫌脏,反倒用纤长的指甲刮着,颇为可惜地说道:“这双手,曾经沾染了不少的鲜血啊!你曾经是多么厉害的杀手啊,怎么就为了一个男人,不顾一切了呢,嗯?弯韵!”
弯韵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布偶一般,任由韶妃掐着脸,连目光都不屑于在自己的姐姐脸上撇过、停留。
“你为替慕容冲挡了一刀又怎么样?他不还是娶了别人!”
弯韵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点反应,她将目光转向韶妃,满眼怨恨。
韶妃却反而笑了:“你恨我做什么?嫁给他的人又不是我,而是林鸢儿的女儿。”
言罢,韶妃松开手,将弯韵的脸甩出去,掏出娟帕,擦了擦手。
“那个林若,还真是有本事,竟然连唐骁都铩羽而还。林家,真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明明只剩下一个半截入土的老头,两个乳臭未干的丫头和小子,竟然还能活得如此风光,还攀上了重兵在握的慕容冲!哼,我可真是小瞧了他们。不过,他们的这个靠山,该倒了!”
弯韵瞬间回复了神采,试图朝着韶妃扑将过去,却被沉重的铁链束缚,只能疯狂而愤怒地大吼:“你想对少卿做什么!”
见到弯韵如此疯狂的模样,韶妃突然心情大好,脸上尽是嘲讽的笑:“少卿?叫得这么亲热。这么多年了,你竟然还是这么痴情!真是可怜呐……”
“邓歆,你要是敢动他,我……”
“你怎么样?弯韵,哦不,邓韵,我的好妹妹,姐姐我可是为了你好。放心,等慕容冲死了,我便送你一起上路,让你可以和他在黄泉一聚,免得你还要在红尘之中受这么多的折磨。所以,别急着寻死,要不然,下辈子,你们还得错过!哈哈哈……”
韶妃放肆地笑着,将那一块脏兮兮的手帕扔下,在弯韵愤怒的嘶吼中,转身离开。
出了这不见天日的暗室,她还是那个受万千宠爱的韶妃。
韶华宫暗室里的对话,只有韶妃和弯韵知晓,就算是韶妃最亲信的婢女,也不敢多打听。这等隐秘之事,叶翎纵然有天大的本事都打听不到,林若自然更是无法知晓。
不过,冷夙意外得知韶妃有妹妹的事情,林若写在了信中,让叶翎留意,查上一查。同时,林若再次提醒叶翎,要注意安全。
韶妃之事,没有太多的线索,苏慕禹那边也还没有消息。
倒是淳颐公主下定了决心,在几日后来了荣王府做客,与荣王妃相谈甚欢。
不过,这倒是并没有引起大家多大的注意,毕竟荣王妃林若从前是敏慧郡主,深得皇帝和皇太后的喜爱,常入宫中,与皇子公主们的关系都不错。
只不过,淳颐公主前几日与映月坊的头牌在珍宝阁起冲突、由荣王妃从中调和的事情,也从这里得到了佐证。
汴安城的百姓在茶余饭后攀谈着唐驸马的风流韵事,谈及淳颐公主和兰馨姑娘,对林若的出场只是一带而过,并不在意。
毕竟,乐善好施的荣王妃,在汴安城是出了名的。除了对待顾尚书一家之外,对谁都是谦和有礼、让人心生欢喜的。
坊间对淳颐公主、唐驸马和兰馨姑娘的风流佳事没兴起几天,另一则消息迅速传开来:这位风流不羁的唐驸马,和友人喝花酒的时候突然晕厥,昏迷不醒!
消息的真假,很快得到证实三公主府门前每日都有不少御医、大夫进出,每个医者离开公主府的时候,都是面色戚戚,无奈地摇了摇头。
唐驸马果真身染重病,难以医治了?
如此流连花街柳巷,不会是花柳病吧!
一时之间,猜测纷纷,流言迅速地扩展开来,公主府上下人心惶惶,尤其是那几个宠妾和通房,不敢劳动御医大驾,但总归拦下了几个大夫,询问详由,求医问诊。
对于唐驸马的病情,大夫们皆是受到了淳颐公主的警告,故而语焉不详。但帮各位妾侍诊脉,淳颐公主却并没有禁止。
唐昀一脸苍白地躺在床榻之上,房间里满是浓郁的药味。淳颐公主陪在他的身边,背过身去,默默垂泪,伺候在一边的仆婢们看在眼里,也是心有戚戚。
唐驸马生性风流,对待公主,连相敬如宾都说不上。可是唐驸马突染恶疾,衣不解带地陪在他身边的,只有淳颐公主。
相比之下,那些受到唐驸马宠爱的小妾、通房们,一个个都忙着找大夫给自己问诊,生怕被唐驸马传染了病症,真真是让人寒了心。
大夫们束手无策,连宫里来的御医都无可奈何,直言自己医术尚浅,无力回天。
但这些话,淳颐公主都下了严令,不许往唐驸马耳中传。
可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