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来如山倒,浑身虚弱无力的唐驸马心中隐隐有猜测,招来伺候的小厮们询问,在唐驸马的盛怒之下,终于有小厮说了真话。
唐昀一时间心如死灰,淳颐公主虽及时赶来,把多嘴的小厮遣了出去,却为时已晚。
“唐昀,你别担心,我去求父皇,让他给你找大夫,你没事的,你一定没事的!”
淳颐公主坐在床畔,握着唐昀的手,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
唐昀看着惊慌失措的发妻,心中泛起愧疚,却什么都没有说,默默地躺下了。
“爷,爷!”
小厮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似是有什么要紧事要禀告,但进门之后,见淳颐公主在侧,吓得赶紧跪下,一句话都不敢说。
淳颐快速擦去泪水,带着倦容的脸上,复现威仪,目光凌厉地扫了那小厮一眼:“什么事,如此着急忙慌的!不知道驸马要休息吗!”
“小、小的知错,知错了……”
小厮战战兢兢地磕头认错,却始终不敢直言如此慌张是为何事。
淳颐大概猜到了怎么回事,看了一眼身边的唐昀,又看了看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小厮,死死绞着手中的锦帕。
这个小厮,是唐昀最信任的,出去喝花酒,必定是带着他包括去映月坊。
如此欲言又止,怕是只有一个可能。
“说!”
淳颐公主一声厉喝,小厮吓得匍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终究是说出了口:“回、回公主、公主的话,府、府外,有,有人来,来探望驸、驸马……”
“什么人?”
“兰、兰馨姑娘……”
兰馨姑娘是谁,淳颐自然知道。唐昀也知晓,淳颐公主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只是,双方都不曾当面捅破这层纸。
回完话的小厮面色苍白,惊恐之下,抖如筛糠。
淳颐侧过脸,看了一眼唐驸马,深吸一口气,以尽量镇定的语气问道:“驸马,可要见这位情深义重的兰馨姑娘?”
“情深义重”四个字,说的咬牙切齿。
唐昀闭着眼,什么回答都没有。
面对驸马的沉默,淳颐冷笑一声,转向小厮,说道:“驸马累了,谁也不见。若是有人再来公主府滋事,通通赶出去!”
说罢,淳颐愤怒地甩袖子离开。
余下留在唐昀房中的,皆是伺候唐驸马的下人。原本,他们只觉得淳颐公主傲慢了些,唐驸马纵然有些风流荒唐,但毕竟是男人嘛,谁没有个花花心肠?
可这几日,淳颐公主不眠不休地在一旁伺候,递折子入宫请太医,还要打理一片混乱的公主府,任谁看了,都觉得这样一位高高在上的公主,真是对唐驸马掏心掏肝地好。偏偏这个时候,唐驸马在青楼的相好寻上门来。别说公主了,连他们都看不过去了!
青楼女子情深义重?
呸,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
不过是个玩意儿罢了!
竟然还敢腆着脸找上门来,真是伤风败俗,恬不知耻!
还真当自己能进得了公主府、给驸马当妾吗!
这样想来,仍在房中伺候的几人,连带着看向那报信的小厮也面色不虞。
平日里就是这家伙,阿谀奉承,蛊惑唐驸马去外头寻花问柳!现在,哼,人家青楼女子找上门来,换了他们,还报什么信,直接打出去啊!
啧啧啧,这是收了人家青楼女子多少好处啊!
这么脏的钱,也好意思收!
小厮收到了鄙夷的目光,心中不愤,但他也自知得罪了公主,不能再惹驸马不开心了!
那位兰馨姑娘,那可是唐驸马心尖尖儿上的人呐!
人家不顾一切地跑来,公主拦着不见,驸马难道会忍着不见?
当下心一横,硬着头皮,试探着问道:“爷,真不见啊?”
唐昀面色苍白,费力地转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回头,不再理会。
小厮心里“咯噔”一下,心道:这下,真完了……
自那日,淳颐公主因为兰馨来公主府的事情,再次与唐昀不虞之后,淳颐接连几日都不曾到唐昀房中。但每日的汤药、大夫都不曾中断,唐驸马房中的人都被公主身边的嬷嬷严厉告诫,要好好照顾驸马,不得懈怠。
仆婢小厮们连连叹气,为淳颐公主不平。
公主明明这么在意唐驸马,驸马却如此对待公主!果然,连老天都看不过眼,让驸马身染重病,以示惩罚了吧!
不过这话,大家也只敢在心里想想,不敢宣之于口。
毕竟,淳颐公主真的很在乎唐驸马!
御医在公主府进进出出,商议医治方法,但奈何唐驸马的病情太过古怪,来势又太过凶险,即便是御医,也束手无策。
唐昀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不到十日,原本丰神俊朗、玉树临风的外表,变得面黄肌瘦、形容枯槁,甚至还咯血!
得知消息,淳颐公主惊慌失措地跑来,颤颤巍巍地看着染着点点血渍的锦帕,满眼难以置信,责问御医和伺候的仆婢小厮,究竟是怎么回事!
御医、婢女、小厮,跪了一地。在淳颐公主的盛怒之下,任谁也不敢多言。
唐昀伸手,虚弱地拉了拉淳颐公主的衣袖:“淳颐,算了……咳咳,这大概,就是天意吧……你不必再……”
“胡说什么?”淳颐打断了唐昀的话,看着病脱了相的夫君,两行清泪落下,气势虽然凌人,但声音却已发颤,透露着她的不安,“唐昀,你不能死,我命令你不能死!你想想绯儿和徽儿!你不能丢下我们母子三人,知道吗!”
唐昀看着情绪有些失控的淳颐,喟叹一声。在他面前,淳颐从来都是孤傲、倔强的,他从未见过淳颐在他面前流过泪。
当初为什么会喜欢这样一个女子?难道不就是因为她的这份桀骜,和自己很像吗?怎么成亲了之后,就觉得厌憎了呢?
唐昀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对淳颐说道:“好。”
淳颐握着他瘦弱的手,侧头,威仪地看向跪在地上的一众御医:“还不过来给驸马诊治!要是治不好,我让父皇把你们统统杀了!”
御医们面面相觑,颤颤巍巍地上前,小心谨慎地讨论。
淳颐看着房中一片混乱的情形,双手绞着娟帕。所有人都以为她是担心唐昀的病情,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的不安源于何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