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虞令葆的目光又落在那张苍白绝美的脸上，太瘦了，看不出年纪来，不过应该不算大。

是个单薄瘦削相貌俊美的小小少年。

虞令葆不知道自己盯着那张脸看了多一会，直到触到一双黑亮的眼睛，她才恍然回过神来。

醒了？！

虞令葆愣住了，并非惊讶这个人竟然这么快就醒了，而是被他的那双眼睛给吸引住了所有的注意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一双清澈的眼眸，含水带雾，里面盛满了这世间最美好的柔情，眼睫轻颤，长而微卷的睫毛微微下垂，立即犹如振翅的蜻蜓一触即走。

虞令葆任由自己跌落在那谜一般的眼眸里，抬手轻轻触了触，她不禁轻叹：“……好漂亮的眼睛……”

这样一双漂亮得令人心动的眼眸，虞令葆却在其间读到了无尽的哀伤和难言的孤寂……

如同很多年前的自己。

这样好看的眼睛却只是在睁开的那一瞬稍显迷茫的时候露出这样的柔情，待看清眼前的一切，那双眼睛微微眯起，里面所有的柔情全部退散，转瞬间弥漫上满是野性的噬杀，以及毫不掩饰的抵触和戒备。

“你……你醒了？”虞令葆被看得莫名心头一慌，她把自己还在流血的手举到那少年眼前，“你看你把我的手咬成什么样子了！你是属狗的吗！真是生了一副好牙口！”

少年是睁开了眼，但虞令葆方才那一掌不是虚的，他想坐起身，刚一动，就疼得眉头皱起，看向虞令葆的眼眸更是冰冷。

先发制人并没有收到所料想的反应，虞令葆也能屈能伸，很爽快地说道：“我打了你一掌，是重了点，但没想着要你的命，死不了……”

少年没说话，手脚挪动，忍着疼痛慢慢坐起了身。

“你怎么一个人出现在这里，你是住在这附近的吗？”虞令葆见他手脚轻颤，以为是方才自己那不知道轻重的一掌造成的，心里有些愧疚，“你的家在哪里？”

少年坐直身子之后缓了一会，才慢慢站起身来，自始至终，都没有出声。他很安静，太过瘦削的身子在不明的光线之下，透着孤寂。

虞令葆也跟着站起身来，看着他：“……自己一个人？”

乱世之中，多的是无家可归之人，比如很多年前的她。

“若是你无家可归，你，愿意跟我走吗？”

这句话很多年前，义父也是这样对她说的，不知为何，看到这样的孤身少年，虞令葆竟然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虞令葆就后悔了。

义父带回去的人，逼死了义父，要毁了暮云山。她怎么还可以这么轻易就将这句承诺许给他人！

虞令葆这边心潮翻涌，对覆水难收后悔不迭，而那少年闻言只是眼眸微眯，看着虞令葆，仍旧一言不发。

那双好看的眼睛真是招人喜欢，虞令葆自然也没有忽视那其中的警惕和戒备。

这个少年是长得不丑，虞令葆更喜欢的是他那双眼睛。

暮云山的少掌门年少轻狂，总喜欢背着一柄长刀下山去镇子上的拱桥边耍无赖拦小姑娘的路。她生得好，一身男子衣衫，也是俊美潇洒的俏公子。

小姑娘被拦住，既羞又喜，胆子小的羞红了脸，捏着小帕子偷偷看她；胆子大的直接抛帕子。更有甚者，扯着她的袖子不愿撒手，塞香包璎珞作定情之物，倒把她闹了个大红脸。

见那少年始终不语，垂头掩眸的模样，竟像极了拱桥边那些被拦住去路的小姑娘。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惊慌和不安，虞令葆嘴角一咧，露出往常那没有多少正经的笑来，信口逗道：“小子，知道跟我回去是什么意思吗？”

说着话，她的手抬起，欲拍向那少年的肩膀。脚底下不知道绊到了什么，身子歪了歪，虞令葆下意识伸手扶住他的肩膀，想借力稳住欲倒的身子。不想人还未凑近，她就感觉一道劲风袭来，忙身子飞快一侧，躲开这来势汹汹的攻势。

刚刚不还和睦相处的吗，怎么一转眼又动起手来了！

他娘的，她就是和小媳妇小姑娘碎嘴惯了，这狼崽子怎么脸皮子这么薄！

还没来得及骂这人反复无常，虞令葆就瞧出不对劲来。

少年脸色煞白，浑身都在发着抖，似是在忍耐着什么，把自己的嘴唇都咬破了，鲜血染上牙齿，再加上此时俊俏的脸上神情狰狞，看起来无比的骇人！

是染了尸毒吗！

虞令葆也被惊到了，还没有弄清状况，那少年像一头失了控的猛兽直接就冲了过来，直接将虞令葆扑倒在地。

还在发烧的虞令葆反应迟了一些，整个人被砸在地上，头嗡嗡作响，眼前一黑，差点昏过去。她正要动手，忽然手腕处也死死被钳制住，连带到新鲜的伤口，顿时疼得虞令葆轻呼出声。

一声惊呼刚溢出，虞令葆感觉自己的脖颈处贴上温热，尖利的牙齿已经咬住那里的皮肉，顿时头皮都麻了，她不管不顾挣扎起来，扬声喝道：“……又咬！你他娘的属狗的吗！”

那少年的动作一顿，没有再咬下去，他慢慢抬起头来，直直望着虞令葆，眼神空洞，已经沾染血迹的嘴唇颤抖不已。

虞令葆望着他，惊魂未定。

这狼崽子动不动就咬人，这什么毛病啊！

那少年眼前恍惚，虞令葆的五官在他的视线里已经模糊成一片，心头慌得厉害，他一低头就噙上一抹红色……

光怪陆离的世界里唯一一抹鲜艳的颜色！

虞令葆已经彻底来不及反应了，脑袋不知道是不是被刚刚摔坏了，万事万物全都从视线里消失，唯一的感觉只有唇边那陌生的温软和脑袋里炸开一般的空白。

虞令葆的呆愣似乎被认定为顺从，少年显然也被这份乖顺安抚到了，须臾，松开那一抹红，他含含糊糊地从喉间低低溢出一声：“……疼……”

然后，就一歪头昏了过去。

钳制着她双手的手掌松开了，虞令葆愣愣地没动，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她眨了眨眼，颤抖着抿了抿唇，唇上似乎还残留着温热……

她这是……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狼崽子给……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