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过神来,虞令葆转脸看着倒在自己身边,和自己几乎鼻尖对着鼻尖的狼崽子。抬手掀开他的眼皮看了看,眼白干净,没有丝毫黑气侵袭的症状,虞令葆松了一口气。
人已经昏迷了,眉尖仍旧微微蹙着,虞令葆伸手触了触那人染血的嘴唇,温暖的,柔软的……
细白皮肤上的牙印还清晰可见,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虞令葆的唇角微微勾了勾。
小子也好,皮实好养。
手指轻轻一抬,虞令葆又触了触那双好看的眼睛,人昏睡着,长睫无意识地轻轻颤了颤,如同柔软的羽毛轻柔地抚上指尖,虞令葆的心头一动,声音低低溢出:“知道跟我回去做什么吗?长得这么俊,是要给我做小媳妇的,洗衣服叠被子的那种……”
说着话,虞令葆自己笑了起来,“吃了熊心豹子胆,敢亲我,暮云山的少掌门你也敢碰……”
折腾出一身的汗,脑袋越发昏沉,虞令葆再也抵不住,眼皮子直往下坠,精神一松,人就睡了过去。
经过这么一番闹腾之后,虞令葆的伤势更重了,她整个人被烧得迷迷糊糊的。偶尔清醒的时候,她能感觉到身边有人在照顾她,给她换药,给她喂水……她陷入高烧冷得浑身打摆的时候,那人也会抱着她。
这个人在照顾她,但动作很生涩,换药的时候,会压到伤口,喂水的时候大多数会洒她一脖子,抱着她的时候更是箍得她疼……
但,这个人始终没有离开,这让虞令葆很是安心。
身心都受到严重创伤的虞令葆下意识想逃避,昏昏沉沉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始终都没有睁开眼睛。但装睡的人还是要醒来的,只是她没想到自己是被鸟鸣声叫醒的,更没想到自己是睡在一个人的怀里。
这人抱得很紧,勒得她腰又酸又疼。
虞令葆看向那双紧紧箍着自己的手,如枯枝一般,皮包骨头,筋骨上只覆着一层薄薄的皮,好在年幼,皮肤细腻,只是单薄得令人心疼。
轻轻抬起自己的手,虞令葆看到自己的手腕处被咬破的伤已经被处理过了。
唇角牵起一个浅淡的弧度,虞令葆轻轻动了动,躺平身子,抱着她的少年也跟着微微一动,他的额头正好抵在她的鬓旁,两人呼吸纠缠,分外的亲密。
他睡得很沉。
日光清亮,这般近的距离,虞令葆终于能将这人的面容看得清清楚楚。
一如自己初见那般的让人惊艳。
虞令葆勾了勾唇角,这狼崽子竟是比她长得还要好看。
自小,不管虞令葆多淘气,只要她眨巴着眼睛哭上一哭,总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算是掌管戒律堂的叔叔再怎么板着脸,也拿她没有办法,只得又气又爱地敲她的小脑袋,笑骂她仗着生得好看,无恶不作,就是个惹人怜爱又让人头大的小鬼头。
当然,也包括后来的谢安晨。
义父想把她许给谢安晨,她再迟钝,也是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她还记得初见时,谢安晨看她的眼神。
亮着光的……
现在虞令葆终于明白,那抹光,无外乎就是意外之喜。
她被义父保护得太好了,太天真了,误把豺狼当作好人。
谢安晨知识渊博,什么都能说得头头是道,她最喜欢缠着他讲那些书本上的传奇故事。他修为也很不错,她耍刀的时候,他总是能在旁指点一二。
不管是刻意迎合,还是有意为之,在旁人的眼里,两人就是郎有情妾有意,就连义父都有这个意思。
虞令葆不明白什么是男女之情,不知道成亲又意味着什么,她只觉得和谢安晨在一起很开心。不像李不愁,整天就知道拉着她漫山遍野地瞎跑,谢安晨教会她不少的东西,她很喜欢这种学会之后满足的感受。
所以当义父来问她是不是喜欢谢安晨的时候,她想了想,说喜欢待在他身边想多向他学些东西。义父当时应该是认为她在害羞,只是怜爱地抚了抚她的头,说她还小,不着急。
山下的小姑娘十五六岁都已经嫁作人妇,只有她这个被义父宠坏的蠢丫头还什么都不懂。
她不懂义父为何明明喜欢将离姨,却不愿意娶她;不懂谢安晨这个局到底布置了多久;她不懂什么都可以等,但唯独膨胀的欲望不可等……
拿下飘云镇的计划,谢安晨表明自己上山时日不久,不方便参与此等攸关暮云山盛衰的机密要事之中,但从她口中打探出来的消息又何其巨细。
她当时还为自己能为暮云山出一份力而沾沾自喜的时候,殊不知,她早就被视为与暮云山那些贵重的珍宝一样,被谢安晨妥善地安置起来,只待他凯旋而归,收入囊中。
……
日光轻晃,山鸟脆鸣,虞令葆阖目缓缓吐出一口气,强迫自己将那人从脑海之中驱赶出去。
虞令葆,这是你最后一次想起那个人!
但你要谨记这一次惨痛的代价,一生一世都不许忘!
不知道是不是抱得不舒服,那少年收了收手臂,将身处水深火热之中煎熬的虞令葆整个人都箍在怀里,姿势亲密,但正好避开她重伤的右肩。
这个少年的怀抱有雨后青松的清新味道……
许是昏睡之中这个味道的怀抱一直存在着,虞令葆很安心,人很快放松了下来,安静地窝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开始在心里默默盘算回去之后的计划。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间她又睡着了。
睡得迷迷糊糊,虞令葆感觉自己唇边触到一处湿润温软,不待她睁眼,她的唇被强行启开,然后被灌入温热的苦涩药汁。
“……”虞令葆惊得登时睁大眼睛。
那人应该也是察觉到她不似往常那般听话,疑惑地看了过来。
两人视线相撞,虞令葆一把推开他,被口中的药汁呛得直咳嗽:“……你……你……”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难道质问他自己昏迷这几天,他是不是都这样喂她药?
她伤重如斯,若不是这人照料,怕不是早就暴尸荒野了,哪里还有机会在这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