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令葆知道这人长得好看，可这个人也太好看了。

人太瘦了，脸上也没有多少肉，瘦得有些脱相，但那双眼睛，只一眼，就让虞令葆彻底愣住了。

没有乱发遮掩，看得更是清楚。

那双眼睛如同深山之中的湖泊，平静，安宁，一丝波澜也不见，却盛满了所有的情绪，哀而不伤，伤而不虐，就连悲喜都是淡淡的。

这一刻，那些大火全部消散，那些哀嚎也听不到，虞令葆感觉自己的内心是从未有过的安静和轻松。可这安静和轻松只得须臾，满心的疲惫感袭上，让她不堪重负，身子一晃，她突然醒过神来。

她，这是怎么了？

“……我……”那人目视虞令葆，再次缓缓出声，“……谵……”

对于他突然出声，虞令葆很是诧异，她收拾起自己方才的狼狈，想了想问道：“你是说你的名字叫谵？”

那人轻轻点头。

“那你姓什么，还记得吗？”虞令葆问道。

那人眼睫轻垂，缓缓摇了摇头。

她当年是记得的，记得自己所有的事情，她当年也比眼前这人幸运很多，并没有吃太多苦头就被义父领了回来。

“那我给你起个新的名字，好吗？”虞令葆郑重问道，她解释着，“大家都有名字，这样方便区别每一个人。”

那人抿了抿唇，眼睫颤了颤，眸色复杂地看着她。

“有了名字，以后要是我想见你，只要喊你的名字就行了。”虞令葆解释道。

那人听到她这样说，垂落的双手忽地紧紧攥起，眸色迫切地望着她，奈何虞令葆兴奋地沉浸在想名字之中，半点没有察觉。

“萧云谵！”接连否定几个，虞令葆福至心灵一般，脱口而出，“萧云谵，这个名字叫起来很朗朗上口，你喜不喜欢？”

那人闻言，没有表态，眉尖微微蹙着，眸带疑色地盯着虞令葆看。

“这个是你的名字，我想找你，就可以喊你的名字！”虞令葆自顾自欣喜着，她轻扬起了唇角，“我也有名字的，我叫虞令葆。以后，你要找我，直接喊我的名字就可以了。”

“……虞……”萧云谵努力发出正确的声调，“虞令……葆……”

“对，我叫虞令葆，你就叫萧云谵！”虞令葆开心极了，上前拉住他的手，眼角微微泛着湿意，“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永远都不分开的一家人。”

义父，你看，我有家人了，有人陪着我了，我让他跟你姓！

手掌被一只温热的手握住，萧云谵下意识想挣开，只一瞬，他立刻克制住，他……不讨厌这种感觉，他很喜欢。

人的皮肤相贴，就是这种感觉。

只是，这种感觉隔了四年之久，他已经很陌生。

看着虞令葆脸上的笑容，他的嘴角也轻轻扯动，然后认真点了点头。

鼻头一酸，虞令葆感觉自己的泪水一下子涌了上来，她一把抱住萧云谵。

没人知道这个瘦弱的少年对于她的意义！

虞令葆的手刚揽到那人的肩头，就见萧云谵脸色大变，倏地后退一步，避开她的手。与此同时，一拳已经到了她的面前。

这狼崽子怎么说变脸就变脸啊！

堪堪避开这一拳，虞令葆却不小心撞到了旁边的桌子，刚刚吃完还没有收拾的碗筷掉在地上，瓷碗碎裂的声音尤其响亮。

萧云谵像是被这声音刺激到了，他狠狠打了一个寒战，继而整个人哆嗦起来，脸色也白的吓人。

“萧云谵，你怎么了？”虞令葆不明所以，又不敢上前。

萧云谵抬起眼看着她，眼睛里已经有了湿意，他就这样看着虞令葆，很是委屈地说道：“……疼……”

这小子总共没说几句话，这喊疼倒是喊了两次。

虞令葆被湿漉漉的眼睛瞧得心头发软，受不住他这委屈的小模样，可又担心自己靠近会让他不舒服。

正为难之时，萧云谵忽然走了过来，他身子一矮，蹲在虞令葆的脚边，把头靠在她的手掌处蹭了蹭，像极了在外面受了委屈的猫儿。

“要不要吃糖？”心疼地抚了抚他的头，虞令葆剥开了糖块，递到他的嘴边，“吃了糖，就不疼了……”

没想到这哄小孩的招数真的奏效，萧云谵咬了块糖含在嘴里，很快人就安静了下来。

虞令葆托着腮坐在一边看着。

萧云谵有些不适应被注视着，糖块含在嘴里也不敢咬，老老实实地把腮帮子顶得鼓鼓的。

安静又乖巧，哪里还有半分先前的暴戾凶狠。

不过，这样岁月静好的一幕，很快就被打破了。

“令哥！”

“掌门人！”

“不是说刚刚还有什么碎裂的声音吗？我的妈呀，是不是有打起来了！”

“令哥，你在哪里啊！”

……

远近不一的人声混着噪杂的脚步声，混乱地闯进耳朵里，萧云谵最先做出反应，他倏地站起身来，眼神一敛。虞令葆立即捕捉到他喉间发现的低沉吼叫，她忙一把扯住他的手：“别怕，他们不会伤害你！姐姐会保护你！”

姐姐……

这个词脱口而出之后，虞令葆也是一愣。

不过是刚刚认识不到两天的小子，就这样被她完全接纳了。

是自己太渴望有个亲人了，还是希望自己有天不幸的时候，也有个可以托付的人。

似乎，很久以前，她也这样笑着对一个人说让他喊她姐姐……

“……姐……姐……”萧云谵眨了眨眼睛，眼眸中带上几分希翼地看着她。

“是，是姐姐……”虞令葆见他没有挣开自己的手，心头一松，“以后，姐姐护着你。”

萧云谵将两个字如同糖块一起含在嘴里，反复咀嚼着，他的视线忽然被虞令葆脖颈处的一处红肿吸引住了。

那是他的牙印，他认得出来。

他走近一步，定定瞧了瞧，忽然偏头凑了过去，在那处红【肿【处舔【了舔。齿痕似乎更明显了一些，他很是满意。

她的身上有他的味道……

虞令葆被他这突然的动作吓到了，一句骂娘的还没出口，人就被一把抱住，然后一道软软糯糯的声音响在耳边。

“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