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烟滚滚，她抬起左手用衣袖捂住口鼻，右手拖起门后的一小块胶皮盖在鞭炮上。尽管胶皮燃烧起来毒性更大，至少能延缓鞭炮的爆破时间，也为她的自救争取时间。

她观察着四周的一切。

两扇窗子本该是生门，却被从外面钉成上木板，只留了最上面的一小块儿玻璃。那种高度，不是她能够攀得上去的。

卓恩，你在哪儿，快来救我！

她用力拍打着门板，提高声音呼救。只是浓烟已经熏得她头晕，嗓音喑哑难听，根本传不出多远。

胶皮已经被点燃了，用不了几分钟，她就会和那些鞭炮一起粉碎成尘。

由于是过年，院里的义工早就回了家，卓恩不在，老院长没有体力，剩下的只是一群小孩子，没人救得了她。

白芷离绝望了，却也更加的平静。

“芷离不怕，我来了。”苍老的声音忽然传进来，白芷离鼻子一酸。

老院长来了！

只听哗啦一声，门被从外面打开。

“芷离快出来。”

“姐姐，快出来呀，着火啦。”几个小孩子站在离门不远的地方，非常着急的喊着她。

白芷离很想什么也不顾的跑出去，逃离死方，逃出升天。

门口那几张稚嫩的脸，让她迈不动步。

墙角那堆鞭炮如果一起爆炸，孩子们会有危险的。

老院长不知道她还在等什么，急得冲进来拉她的手。

“院长你出去等着，我把鞭炮抱出去。”

说完，她咬咬牙，心一横，就要冲到角落里。

她还没来得及迈开脚步，只觉一阵头晕，身体转了一个个儿，一只手用力推了一把她的后背，她踉跄着被推出储藏室的门。

喀啦，门被重新关上，“芷离，把孩子们带走。”

白芷离从地上爬起来，也不知道哪是来的力气，一手抱起一个孩子，“跟我走，快，跑！”

轰隆一声，暗红色的火光夹着黑色浓烟顶破木门，冲了出来。

白芷离猛被气浪掀倒，电光火时间，只来得及躲开身体，不砸到已经被扔在地上的两个孩子。

院长！

眼泪夺眶而出。

“芷离，怎么会这样？”

卓恩冲过来一把捞起她抱住，吓得脸色发青，双手发抖。他不过离开一会儿，却差点和她从此天人永隔。

恐惧让他颤抖。

“院长，院长在里头，救救她。”

卓恩想也不想，一道光剑，削断火焰，人已经冲了过去，准确的找到老人家并抱出来。

这是他第一次当众动用他的能力，这是违背规则的。只是生命贵重，他没办法视而不见，更不可能见死不救。

卓恩把院长放在地上，白芷离爬过去连推带叫，可老院长脸上黑乎乎的全是烟尘，没有任何反应。

白芷离颤抖着手拨了急救电话，然后把老院长抱在怀里，心慌慌的无声流泪。

小孩子们都出来了，围在她们的周围，全部安安静静的，几个小女孩控制不住心中的恐慌开始悄悄抹眼泪。

卓恩心疼的站在一边看着，他其实特别想把老人抱进屋子里去，外面冰天雪地的，他担心老人家烧伤没事，却会得了重感冒。也担心她的身体，会受不住地面温度的寒意。

但他深知，对于白芷离来说，老人家不仅是院长，更是从小陪伴着她长大、把她当做亲孙女一样关爱的奶奶，是她在这世上仅有的亲人，是她生命当中为数不多的温暖之一。

老人家伤得不轻，做为医务工作者，他相信她有这个辨别能力。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谁也没办法将她们抱在一起的手分开。

救护车呼啸着很快来了。

大年夜响起救护车的鸣笛，附近好多住户都打开窗子探看。

卓恩在医护人员的帮助下，把老院长抱上担架，白芷离握着老人家的手寸步不离的跟着，小脸蛋儿上灰尘和泪水混合着，形成几个抽象的图案。

下了救护车，医护人员脚步匆匆的推着老院长进入抢救室，白芷离紧跑几步要跟着，护士不允许，她急得惨白着一张脸和护士交涉。

白芷离纠缠不休，护士一脸为难，卓恩唯恐耽误抢救，把白芷离扯在怀里紧紧抱住。

抢救室的大门咣啷一声阖上，红色的急救灯亮起，空旷的走廊里只有相拥在一起的两个人。

“芷离乖，不怕，我陪着你。”卓恩把她的头按在自己胸前，轻言细语的哄着她。

白芷离伏在他胸口，压抑着情绪，呜呜的哭了。

卓恩的心里也酸酸的难受，收紧双臂，下巴在她耳边摩挲，“不哭，老院长会没事的。”

白芷离抬起胳膊环抱住卓恩，把脸埋在他的外套里，死死咬住嘴唇，放大了哭声。

时间一分一秒的从身边溜走，外面响起成片的鞭炮声，经过空间的不断转换，声音被无限放大。

午夜将近，外面灯火通明，该到了煮饺子的时候了。

白芷离被卓恩连哄带劝，终于止住哭声，呆呆站着，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抢救室的门，不敢眨眼。

“我知道。”白芷离突兀的说道。

卓恩一愣，略微思索后明白了她的意思，心里一疼，把人扯过来重新抱住，眼睛发热。

世上的人这么多，为什么把所有的苦难和痛苦都让他的女孩独自承受。

从小没有父母疼爱，好不容易长大成人，相依为命的、在她心里占有极重要地位的老院长却要去了。

这么沉重的打击，她脆弱的小肩膀怎么能担得起？她的心又该有多么痛！

卓恩突然有种把她揉入自己骨血的想法。

那样的话，她和他是一体的，他可以为他遮挡所有的风雨，给她所有的爱，帮她承受一切的苦痛。

终于，抢救室的门打开了。

白芷离直接冲上去，想要问问老院长怎么样了。尽管她知道，却还是努力的期盼着出现奇迹。

却见两鬓发白的老大夫摘下口罩，面色晦暗，一脸疲惫，他遗憾的摇头，“进去吧，陪她说说话。”